他崇仰力量,又不甘于崇仰,在他的法则里——不能所用的强大是罪过,不能折腿的狼是猎物,他们是把无鞘的剑,锋利又缺失束缚,若非强大到揭竿称王,否则早晚要像吕布那样被世界淘汰戮杀。
四王爷需要的是傀儡,而他渴望的是忠犬,不谋而合注定他们总要成为另者最后的掘墓人。
“这里就是炼狱。”
他哑起嗓子颤抖开口,呼吸遭掐紧意识提在胸膛间,风呼啸而过刮在面孔上扎得生硬,也把他沉重的头脑鞭打清醒。
赵青旌索性不愿再睡,借着昏暗烛火擦拭剑端,从桌上抽出地图细细观察。豆烛幽火眨动如睛照亮方寸图纸,每一片所捷之地皆被标上印记。
他分不清这是途历的第几片战场,只能明辨出无一例外捷报相传。
流淌的野心昭然若揭,所有一切一切都是一个“点”,他们在勾心角斗中逐渐连成“线”,最终所有线的交点指向一处要眼。
“祭坛”
大军向祭坛涌去,祭坛为截点,左天下之喉关,规三分之塞遏,纵丝亦动辄万钧。正因如此,这座古神留下的奇址终将成为角斗士的擂台场,爬满锈蚀的建筑将变作贪婪者的敲门砖。
他在纸上一字一划写出这四个大字,烛灯敲碎的火红割裂窗纸,鬼眼点灯肢解开破碎的黑。
他把桌上的地图缓缓展开,从首至末审视整片三分大地,像垂涎条案板鲷鱼。势在必得?
祭坛。他重复咬出这足以刺痛鼓膜的字眼,垂眸盯上亲呈的书章。偷窃的光照自中梁撒下劈开,让房间像头浑浑噩噩的巨兽,而微荧的暴露再度点亮猛兽双睛。
他一寸寸抚摸图腾上绘制的祭坛轮廓,笑着擦拭凹凸杂乱的表皮。它驯弱伏在几岸上,躺在五根擦剑的指头上,像跪于膝下的俘虏。
如果用一种比喻来修辞它,那只能是羔羊。
他曾有幸在行军路上见过一片野草地,极富生命力的草身美丽张扬,草根紧咬入地底碎石中,几乎想要再抽出万丈来食干净为数不多的水源,通过汲掠尽花朵的养分得以攀附生存。
生而如此吗?
这是没有娇艳外表的野草在百万年代代长河中摸索的生命法则,充斥着蛮横与残酷。与其成为花,他更愿意作贪婪的野草,蛮蒙外壳让他们被世人唾弃,却又能一次次成就生命的制高点——人世又何曾不是。
有阴便有阳,有成便有败,野心家都是自危于世的潜行者,只能在黑暗处蛰伏着,等待猎物露出他可以被一击必杀的喉咙。
每个人一生无非是从天堂走向天堂途径炼狱罢了,不过都是同个骨相的恶鬼,谁又比谁多根毫毛?
他倒抽口冷风,呼气在半空凝成薄雾。结着霜花的窗让他觉得可笑,从哪端都映不出片完整的风景,谈何为窗。
饱经风霜的地皮挣扎出半声低啜,嶙峋盘曲的峦野遮盖住结神的祭台。
崎岖山隘中的蜀地上枯荣几度,山两腰下又孕育着腹里子民。
他对这些草民贯怀斥讽态度,就像对江郡那群只会渔猎的莽夫不可入眼。他们亦然偏信于伪善者,信所以道义,信世界还存有光,。
腐锈就是腐锈,自然长不出流萤。
他用手指抚摸过浸鲜血喂养的剑,转动手腕稍加挥动。
他眯起眼睛,野心家的一步好棋从瞳孔里挪动,下一通计划早已成型于指墨为白的黑色地纪。
他轻蔑笑出声,轻的是即将被屠杀的蝼蚁们,蔑的是还敢坚信道义的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