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壁上的刻画被风雨摧打,弄花了本来模样。踏石阶、过小桥,那瑶塘不知何时被翻新,石沿都刻上了细纹。旁侧杨柳垂头几尺戏碧水,清风拂过柳叶,在湖面溅起圈圈涟漪惊走了旁边觅食的黄鱼。
还未过桥百花芬香就扑鼻而来,顾倾歌太久未出被这百花齐放的景致给惊住,这繁花似锦,每一朵都在奋力绽放自己的光彩夺的景象,他之前只在画里见过。
雀枝拉着她这瞧瞧、那望望,最后叫唤着说。
“那桃红色泽的花儿开得漂亮,与少女人今日穿戴相配。”
她一看,那花开得艳儿,花瓣似孔雀奋力外展自己的美,吐出惹人怜爱的花蕾。
她先前没见过这花,大抵是从进贡来的。走去想凑近些瞧,却惊走花旁嬉戏的两只蝴蝶。
她垂目屈膝二指轻捻那抹桃红,启唇缓缓低语:“若无人观赏,开得艳不也是无用吗。”
顾倾歌揽袖收手轻轻摇头,借着雀屏的手起身深叹口气,唤道:“罢了,春香,回去罢。”
雨总归太过单调,傅裴一抬眼,顾倾歌却似瞧见一场雪。却是一任浮云柳絮般翻飞来去。翌日却不再落白,山河依旧三千里,天地间初露亮堂的色调来,方才细细瞧见这一川山水明秀。
少了常年盘桓的遮面雾纱,嶙峋或坦荡都在淡翠深碧里披出风骨一握。
天府浑然的秀颀风骨顿现于雪谢后,勾抹银边的蜿蜒远山刹如初洗,挣出经年郁郁后绽出些许浩然慷慨来,却是教人好不怜惜。
顾倾歌再相看,竟夜尚念着昨日飞上他襟袖的一点雪。
晨间即枯坐旅舍窗前,院中古树新落了一枚旧色,平白惹得泛起了难得的春悲秋愁:抑或谁也没下得定论,此时无端烦闷缠心的,非是那月地和梅一绕相思。
傅裴茶水还没润好嗓,今日午后书场尚未铺排,一切都还拣着忙里偷闲时琐碎光阴的空当里小憩,转一径荒烟堆村霭,这才重入那书场中的繁华地界,抱剑几程赶得莫名匆匆,一脚甫跨过门槛,径直整理了袖袍发束,自觉仪容无碍、这才换过悠悠朗朗的步伐,眼里添了一抹同如新雪初霁的神采来,又收了动静悄移步挨近前,便看人换过一领月牙白压素纹的衣袍,隐约着就天光瞧去,似是云中群鹤翩翩——倒真正符合他宽袍大袖里藏着的闲淡风骨。
“且看这枚玉佩,我于夜梦里仍念那昨日相逢,不知今日能续上前番清谈否。”
顾倾歌径直与他坐得茶水小案处对面,这下不容人再侧首佯装无人了,一指屈起轻扣桌面,这指尖曾接住天上一片落雪。
她却能坐看四季景故,撷那天地之间钟灵毓秀,悉数入佐茶酒的一枚盐梅。眨眼对上人俊朗面相上一双潜藏锋锐的眼,眼尾杂糅了一丝暗讽与十成十不动声色的威胁,像那雪绒团般的白毛狐狸,煞是漂亮。
顾倾歌一时间险些恍了神去,只觉昨日言语机锋往来间尚是不够,往后更要磋磨出尘世几多风烟跌宕、淋漓酣畅。
傅裴倏忽地噙了笑抱拳拱手,轻松接住他缠藤带刺的话茬,将其细细打磨修剪好,旋握出碧竿竹清森,又一一饰在他月白风清的襟上。
茶酒门前旗高悬,有风不请自来带雨丝复起吹入窗,二楼临畔正能将招展乌边旗上苍劲大字看得分明,时逢暗云走抹将晴光吞卷,斜地里留下一线灿灿金影,悉数洒落人眉间鬓前。
傅裴又抬了腕,指腹推抵茶盖刮去云山浮沫,料想盏中也应是翠汤氤氲碧烟,将一室凝寒都摧化在无声间。
顾倾歌撑肘略倾身将眼底历历山河都献与,挽唇潋起浩浩春融冰雪,压低了嗓却去央他
“傅裴,将你我往后故事,都入书中讲与世人听罢?”
只待他说:“好。”
“京城不见使人愁”戏楼里摇摇晃晃地唱着四两戏。
茅英卓听着倒是生了不少,想来是换了一位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