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览旧曲,高歌入红尘。
意已浓,骤雨初歇。
天光明净,上下澄澈。沿着长街遍地皆是被碾烂的黄叶,头里竖着个大牌坊,依约有棵半死不活的柳树在边上荡。
如果不是系统告诉顾倾歌,顾倾歌觉得自己也不会来这么荒凉的地方。
西北有高楼,木栏杆上用各色缎子系起来,间隔几尺便结起一朵绸花,垂下来的缎子随着风飘。
她傍晚登楼,只见裹头巾的大娘挑着半担晒蔫儿了的空心菜往城外走,烧饼铺子前聚了一大堆人,酒旗招扬,几顶破斗笠晃晃悠悠地散到四处的窄巷里。
她再往大了看,脚下即是八百里秦川黄土,天下人杰尽归于此。成与未成的王图霸业,竟与未竟的鸿鹄之志。
几代王朝更迭,战祸间参杂着些许治世,就像这彩缎绸花系在掉了漆的木栏上,鲜艳得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顾倾歌逆光而视,一片金红中的街道楼阁显出些许暗沉。一声轻叹,复更上一层。半旧的棉袍盈了满袖凉风,显得比平日挺拔了许多,反倒多出些画轴里顺水行舟的仙人意味来。
“系统啊系统你说说看,你把我叫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系统并没有回答。
她行至顶层,却见漆柱之上,依稀有潦草字句。
料来应是前人信手题写,遂默而识之。但见“瞻彼微茫,陟彼高冈;载薪载火,维栋维梁”,一时怔神,复又细辨笔划,却因经年风霜,终不可察……右手不自觉抚过悬挂身侧的玉佩,触手微凉。
她垂首望去,掌中璇玉莹润,静视片刻,终是慢慢合拢掌心,细细摩搓玉佩上熟悉的纹路。
遥想当年,一句“卿当如玉”的笑语竟一语成谶,那位小公子总觉得世道不好,不肯与瓦石沙砾为伍。
然朝中不免党羽勾结,波云诡谲,本该如玉的君子争相踏入金殿琼楼,又在自身与他人的死结之中纠缠碾轧。
因觉这朝中太冷,他便将肝胆悉数捧出,蒸腾着薄薄的白雾。
那些人见了,便也想知道他的血是否也是热的。
血是热的。
天知道在这座笙歌云舞的皇城里,这竟也是一桩稀罕的罪过。
然而最恨最恨,却是玉碎同瓦声……思绪及此,急急止息,勒住了即将跃向悬崖的野马。
顾倾歌随即放开手中玉佩,任其滑落,依旧是缊组绶直,琦玉流光。
她缓缓阖眸,复又睁眼,片刻间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无声吐息,似是放下了什么,又像是压抑过后的释然。伸手徒以指腹用力擦去所留下的墨痕,直至手指通红发灰、墨迹模糊了方才作罢。
是时天色已昏,遥遥望去,灰蒙蒙的云雾压着一线红光。因是无酒,兴致缺缺,只得高歌遥和,云答旧友。
“萧瑟秋风,沧海波横。怎说功业?何若相逢。”
【“别着急啊,往右边走就知道了。”】
顾倾歌听他就莫名其妙的指挥无可奈何的走了过去,灯光缓缓的随着天幕渐渐垂落。
能够看到的仅有那最亮丽的红色楼灯。
是椿香楼。
顾倾歌眉头一挑,是舞坊。
“你确定让我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