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有谁能回答他呢。
小皇帝只能把撕心的咆哮吞在咽喉里,紧咬着槽牙,嘴唇干裂得渗出红丝。
“他与你共存亡。”
四王爷策马扬鞭,兵临城下,他仰头、一双极媚极狠的长眼里灌满了恨意和讽刺。
在他的眼里,小皇帝看到了如狼如虎的野心、几乎流泻而出的怜悯,他在笑他像一朵未堆成形的云:还没来得及落下雨滴,就要弥散殆尽了。
“将进酒——”
铜钟不绝地在山顶喊着,殿宇于山间冒了个尖。
马车停滞在拥挤的人流中,不进不退。百姓抬手捉着遍天的文章,喧嚣归于一刹的沉寂。
“亡了。”
百姓这么说着,叹息演变成哀嚎。
哭声一刀一刀地剜着小皇帝的骨肉,逼得她不禁佝起身子、蜷起十指,犹如是数不清的绳索要来捆缚他。
他又是如此地无力,连还手的资本都没有。败了,败得彻底,败得不留余地。多少个日夜奔走化为空谈,属于小皇帝的海晏河清被击碎、成了一场黄粱梦,在人山人海中荒唐得有些好笑。
小皇帝不禁干呕起来,腹水逆着喉管递来满口的酸恶感。
他掀帘、下车,侍卫焦急地看向这边,却被黎民挤得动弹不得。
他向东边走,黑发乱在咆哮的风里,单衣盖住了遍体的疤。
人们朝西逃,葛布摩擦短衣,妇女与孩童紧紧依在一起。
两边的将士在他身边厮杀,蓬头垢面的疯子在小皇帝身后唱起不知名的民谣。
脏灰的手恣意拍打鼓面,他大笑着,笑得眼角泛出了泪花。
疯子挥舞着他捡来的檄文,小皇帝击打着他捡来的破鼓,
两人穿过血河腥雨,放肆地笑着、狂妄地笑着。
他突然觉得他们很像。
“——杯莫停!”
明理堂的牌匾与阁檐烧断了联系,啪地一声打到地上,碎成块块带了火星的木头。疯子冲进火海里,他在恍惚中回首望着京都。
这是他的野心,是他在恶心透了的人生中得到的一丝光芒。
他低头,瞧着破烂的鼓面,有些说不出话。如哑了声的鼓,再怎么敲动也不会发出一丝声响。
他走进火里。
小皇帝便是这样的人,挣扎在烂泥间的贱命凭一身血肉终于撕开了束缚,撕开了这烂天烂地。
他就是末代帝王!
暗霄迫境,压得人心惴惴,颠风暴雨雷电狂,如巨龙逐云翻海,挑起惊涛骇浪,惨白光芒驱散暗角阴影,伴溃耳惊雷照亮闃都蛇鼠,连天雨水轰然砸落在石板地砖,尽力刷净满城污浊泥泞,禁军腰间刀光与电光相辉映,刀光剑影笼罩了暴雨,高台上座椅翻倒发出哐当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