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的有人停下来,给出心中那个噩梦般的疑惑一个答案。
当真的有人停下来。这种时候会发现,千锤百炼,自以为已经成钢的心肺,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勾唇轻笑。
一个人流泪的原因有很多,但每一滴泪水中或许都有必不可少的因素。
名为感动和委屈。就算是佯装流泪的人,流泪之时心底某处,总会闪过那些给他们带来感动与委屈情绪的画面,哪怕只有一瞬。
可自己连假装流泪的机会也没有。
哪怕再感动,再难过,再委屈,都不能哭。
眼泪,一滴也不可以流。
宣泄情绪这种东西,有了第一次,便会继而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从那天转身一刻开始,这种权利就已经被剥夺。
眼泪倒流也已经成为习惯。那种滋味只要习惯,或许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不知道真心到底值何价钱。
哪怕它一文不值,也想在这一次,将它蕴笔中,寄纸上。
拜帖落笔。
“望蒙垂怜,得有家归。”
不知家往何处是,只知明月在人间。
太阳的光耀泯灭断崖的裂痕,它替嶙峋后的孟浪挽上冷纱,并试图掩去那串破碎的青纹瑙。
傅清瑶中老桌香炉竖立三只檀香,绸烟衍生五寸便断舍于空。
她坐于狼裘布满的椅上褪去一身布衣,奴女手捧银杯将那赭褐的彩料画满她的脸颊和身躯,待到涂料风干,她们便替她戴上鸟羽做的冠穿上狐毛盘的横衣披上厚重的袍,当最后一笔红痕抹过她咽喉时她睁开了眼。
她将递来的银杯里的圣水饮下,接过铃杵,随着奴女撩开帐门,那掠过马下青草的遐风携腥气盘旋深野并着走马灯最终同她融于肺中。
曾蛮横骄纵的草野此刻阴霾蔽日不闻原上牧歌,似是再过半边便要雨停云歌。
眼底身下曲沿人栏跪拜两侧掌摩梭跪,正是这片草原的儿女再度恳求她将安宁赠予亡魂的首颅,如此,一秉虔诚。
秦玲珑的尸体是三更送回的,前日断崖岩穴她替那赵青旌挡了一刀,就此毙了命。
赵青旌本不该再回来,他应该杀了追兵跑回中原一辈子不提秦玲珑的死,那么她便能以为这秦玲珑是随他去春朦翠荫江南流水了。
可他偏偏牵着马驮着秦玲珑的尸体徒步二十里路,硬是把她送回了她的眼前。
她看着秦玲珑灰白的脸一时间视丹如绿,她像是拥有了这辈子最详荣睡颜此刻安逸无声,而她的胸口似是有什么止在半空不下神郁气悴心,最终如鲠在喉。
半晌,她像着以往千百次面对死亡时捋平波折,隐舒一口气褪去阿丘身上的衣物剪开和血粘在一起的布料,白帕硬是染了五次才擦净她身上的腥红,不过倒也看清了那冷尸玉肉上突兀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