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枝小腿处传来疼痛,垂眸看向被摔在地上的校尉手里的匕首刺进了她的肌肉之中。蹙眉简单分析伤势。
肉眼可见森森白骨的伤口,在他抽出武器后显现出来,还好利刃没有伤到韧带,右手压在他的肩臂上,蹲身以膝顶住人脊骨,为了防止他逃窜的可能。
雀枝掌心滑入暗袋里的飞刀抬臂将刀刃抵在校尉的脖颈处沿横截面用力滑动,殷红血液如喷泉般涌出。
这时,微风拂过吹灭了蜡烛。
雀枝将伤口用布条简单包扎好,才去摸黑将密卷翻出装入口袋后,凭借良好的记忆力收拾现场营造出自杀的假象。
她便撤离回傅裴所在的府邸。垂首单膝跪于傅裴面前汇报任务过程后双手奉上那卷轴,待他接过准备听候新的差遣。
“你这次做的很好。去养伤吧。”闻其言,便起身告退,回至寝室修养。
风掠翠竹穿轩榥,案上纸张教那恍若有灵的清风吹动,翻卷着边角起了势,将将欲乘风去。
昨日偷入经楼记下的典籍还没默完,正深浸其中,尚未回神间突遭奇袭。
她蘸饱墨的笔尖方触纸上便被迫着转弯,拉出条歪斜的墨线。
她怔愣只片刻,眼疾手快地去捉那些纷扬飘雪似得散了一地的纸。
兴许扶摇山的风确实不大讲理,可时行九万,亦可掀纸作乱。
扭头四顾,想寻个可充作镇纸的东西,就瞥见一方漆木小食盒端正地坐在案上,栩栩如生的雕花木盖上不知何时站了只小雀儿。
兴许是被食盒中的点心甜味吸引来,只歪着脑袋看了自己一眼,又低头专心地啄起红木,仿佛是大有“不把盒子开个孔就不做休”的架势。
“你想吃吗?”
话刚自口出便有些后悔,问了它也听不懂,反倒是自己这般同鸟雀交谈的模样教旁人看来,定是傻气十足。
她遂住了话,只将那似乎连红木里外都沁上了香的食盒打开,捡过方才写废的那张,将晕渲着墨的部分撕去,垫着剩下小节的白纸将盒里的点心掰开,一半放在窗边喂鸟,另一半则进了自己的嘴。
再把那雕花点心盒往纸角上一压,这东西当镇纸再合适不过了。
香软酥脆,甜但是不腻。雪似得糕点一咬就酥了,在嘴里融开,跳出几粒自己喜欢的花生碎。
沉悠悠三声晨钟叩罢山门。
傅裴将滚金衣袍上拥来的七分露气掸落了个干干净净,这才从轻裘宽袖下探出手,不情不愿拈来佛前香,只懒懒掀睫,向那高台座上的金身睨去一眼。
“她要拜这玩意儿吗?”
本在点军场上握刃执剑的指,好容易封刀隐锋,在太平始定的世道,不去沾酒挟花柳,反倒把风流和戾骨一道掩下,存了心要溺倒在金玉榻上,好做个睡中美人。
谁料将军有此意,神佛无此心。
不知打哪来的一束灵入了梦,又得了哪位佛陀的指点,幻化成整整齐齐几排的恼人和尚,专程来扰清眠。
这一双耳能听夜的歌舞升平,也能闻阵前兵鼓俨然铮铮,只唯独受不得夜夜听经。
傅裴于是拂衣开路,踏山问到寺门,避开要遭众目睽睽的时段,急匆匆拾阶而上,直奔槛前。
曾在关外边陲时想起那双血色诡瞳,穿过黄沙漫天,投来怨恨、暴虐的一眼。
瘦削身量还未及满羽,便生生要以脊梁承下缠身的蛮毒,要他如何进,又如何退?
多年的不露痕迹被诱了引,这点克制就再拦不住惊涛骇浪,悉数泄了出来。于是他的血和泪一并藏在风中。
他捎至塞外,悬成一把摧天折地的刀,剖心沥肝,教未知苦处的将军领会剜肉挫骨的痛,从而转信神佛,许下生平头一遭虔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