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嫦翘起食指掂起凌云釉的下巴,“那又为什么放过你了,说来听听。”
凌云釉眼角尚有泪痕,唇也被她狠心咬破了,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她继续酝酿情绪,哽咽道,“我……我去的时候大人正在自己房间里运内功调息,大概……大概是我打碎茶盏惊扰了他,他一怒之下就拿……拿刀抵住我的脖子。”
说到这里,凌云釉控制不住似的发起抖来,眼神闪烁几下又挤出两滴眼泪,丁嫦很不耐烦,“然后呢?”
“然后……然后,大人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刀都拿不住了,他的近卫赶过来,让我跪到院子里去。”
哪怕装得再像,她的心仍是虚的,这次剑走偏锋随便捏造了个理由,若是丁嫦有意去证实,露馅是迟早的事。就盼这次运气不要再这么背,这一页就这么囫囵揭过去才好。
丁嫦收回手,大发慈悲放过了她。“干活去吧!”
凌云釉微微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福身,“丁姑姑好走!”
直到丁嫦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凌云釉复才抬头,手心湿漉漉的一片。
“云釉,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天。”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垫着足尖从假山背后钻出来,鹅蛋状的小脸上净是担忧之色。
凌云釉被突然出现的小丫头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说,“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嘛?”
小丫头雅安瞧见凌云釉脖子上的伤口,惊抓抓地叫起来,“哎呀!你受伤了。好长一条伤口,以后会留疤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凌云釉已经被这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整得没了脾气,白眼一翻,“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雅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捂住嘴巴。
凌云釉走到藏包袱的假山后,见四周无闲杂人等,捞出包袱抱进怀里往寝房走去。她做这些完全不避讳雅安,雅安不明白她为什么把包袱藏在假山后头,跟在她背后问,“云釉,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要藏起来啊?”
凌云釉回身,食指抵住嘴唇,“嘘!小声点儿,被烧饼脸听见了我这些宝贝就藏不住了。”
雅安脑海里浮起一张和肉馅烧饼一样圆的大脸,无端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压低了音量,“云釉,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啊?饭堂里没看见你,我偷偷给你留了个玉米馍馍,今天的馍馍做得老好了,一点儿都不硬。”
凌云釉本来没觉得饿,看到雅安手里的馍馍,肚子打起响鼓。看一眼傻里傻气的雅安,再看她手里圆滚滚的馍馍,她没有接,“每顿就只发一个馒头,你一口都没吃,怎么晓得不硬的?”
雅安把玉米馍馍硬塞进她手里,笑嘻嘻地说,“我听小燕子她们说的。”
凌云釉握着冷冰冰的玉米馍馍,心里五味杂陈,点了下雅恩的额头,“别人都是先己后人,你偏要先人后己,是不是傻?”
雅安抿着唇笑,不说话。
她有一双十分漂亮灵动的眼睛,黝黑的眼珠像圆形的墨玉,藏在波光潋滟的深湖里,笑起来的时候眼尾高高扬起,眼底泛起涟漪,天地间的光的落了进去。
每当凌云釉看见她的眼睛,都会想,这样的地方,怎么还会有这么单纯的人,拥有这样一双纯净无垢的眼睛。
“小傻子。”她喃喃念道,把手里的玉米馍馍掰成两半,递给雅安一半,“饿着肚子干了一下午的活,难受坏了吧?以后别这么傻了,先把自己肚子填饱要紧。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让自己饿到的。”
雅安傻乎乎地啃着馍馍,“我知道,云釉很聪明的。”
凌云釉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有些失神,“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近来阁中不太平,大部分守卫都调去了内殿镇守,看守密道的暗卫临时抽调,千载难逢的机会,眼看就要逃出去了,一时财迷心窍反惹了一身腥,不得不重新回到临芳苑。
半个馍馍雅安两下就解决了,嘴里包得鼓鼓囊囊的,云釉声音小,她没听清楚,含糊不清得问,“什么?”
凌云釉无声地叹了口气,“以后,又得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要继续面对一堆豺狼虎豹,雅安怕不怕?”
雅安咽下最后一口馍馍,嘴角沾着碎屑,摇了摇头,“不怕!云釉很聪明的。”
凌云釉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再次按上雅安的发顶,这小丫头的碎发极多,哪怕扎了发髻也会有几根不安分的要翘起来,她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手贱地要去揉。
“我聪明只够保我自己,雅安,想要好好活下去,你也必须聪明起来才行。”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凌云釉发现雅安眼里总在闪烁的光隐隐暗了一分,雅安瘪着嘴,小声地说,“我不会。”
每次对着这丫头,凌云釉那铁石做的心也忍不住会软成耙柿子,偷偷溜进密道时她还在想以后没有她在身边,这小丫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