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则诧异的看着陆薄川,微愕,不告诉宋绾,难道瞒着她吗?
可是看着男人充满戾气却坚定无比的表情,郑则又将即将要说出口的疑问给压了下来。
郑则道:“但是这样一直瞒着她,她迟早会知道。”
而且这样的决定,对宋绾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宋绾这个时候,未必想留着这个孩子。
陆薄川和夏清和的婚礼闹得那么大,要取消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旦取消,对夏清和来说,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而且对宋绾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陆薄川和夏清和的事情闹得有多大,一旦两人的婚礼取消,到时候带给宋绾的伤害就会有多大。
因为一旦取消婚礼,首先被推上风口浪尖人的必定就会是宋绾。
这几年宋绾本来就已经是臭名昭著的存在,夏清和又是娱乐圈的当红影星,如果陆薄川取消了和夏清和的婚礼,转而和宋绾在一起,那宋绾就必定会成为全网的靶子,到时候只怕被人撕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如果不取消,到时候两人结婚,让宋绾把孩子养在外面吗?
那对宋绾来说,比绞肉机在心口翻搅,还要让人难受。
宋绾现在状态已经这么不好,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而且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
但男人站在病床边,落在宋绾身上的目光却是晦暗难辨的:“那就等她知道再说。”
——
宋绾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才醒过来的,她昨天被陆薄川送回景江后,情绪并不高,就一直站在阳台上。
她也没有刻意去看微博上的热搜,但是手机上新闻推送却是连接不断。
她只是听到手机响声的时候,低垂着浅淡的眉眼看了看标题,握住手机的手指收紧片刻,就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收了起来,并没有点进去。
很多时候她对这些东西,确实是透着一种近乎于没有感觉的麻木的。
然后再晚点,顾思思打来电话,说已经回了海城,问她明天要不要去永达建筑上班。
永达建筑是挂靠的总公司的名字,周竟的那个公司打的是永达建筑第六子公司的名义,但实际上既没有资质也没有真正的办公室。
不仅如此,因为挂靠的是总公司,周竟公司所接的每一个工程,都必须给总公司百分之二的管理费加上百分之六左右的税费,加起来就得百分之八左右。
而宋绾当初能拿下B市那块地,一方面靠的是永达总公司的名义和资质,一方面靠的是陆薄川的关系。
不管是B市的房管局和银行还是总公司的盖章,都需要有人去跑,而且事情很杂,总公司的盖章又卡得很严,往往一个资料送过去,需要反反复复的审核修改。
宋绾根本就忙不赢。
宋绾道:“上,你过来我和你交接一下B市那块地的进度,到时候很多资料就专门交给你去跑。”
顾思思做事也利落,闻言道:“好,我知道了。”
宋绾挂了电话后,感觉有些饿,但也不想去叫外卖,想了想就去冰箱看了看还有没有食材。
一看还有面条、鸡蛋和几个西红柿,以及一点点青菜,就耐着性子去做了一点。
大概是因为没有家的缘故,她对家里做的饭菜就格外执着。
但是她也不愿意吃陆薄川给她做的东西,自从生病后吃他做的东西,就跟吞刀子似的。
宋绾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找了一个学做面条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上手去做。
但即便如此,做的过程也够惊心动魄。
抄西红柿的时候差点把锅给烧了,鸡蛋打在碗里,菜也洗好了全部放在一边,等真正放的时候鸡蛋又忘记到进去。
要出锅的时候看到打在碗里的鸡蛋,才想起来蛋还没放进去,拿了碗倒进去,把碗放回去的时候手一滑,又把碗给打了。
等把打碎的碗收拾好,去看锅里的面条,已经干得没有了水。
到头来煮出来的东西还是一坨糊,还腥。
但她也将就着吃了,其实她的嘴挺挑食的,陆薄川做的饭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可即便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她吃到陆薄川做的饭菜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成了这样的关系,所以她也吃得兴趣缺缺的。
后来生病了,想起了温雅和陆卓明的事情,又跟吞刀子一样难受。
但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她反而不挑,吃了一小半,还想吃一点,但吃了没几筷子,渐渐的肚子就疼了起来。
她刚开始没当一回事,等疼得受不了了,才开始慌起来。
赶紧打了急救电话和郑则的电话。
打完她就动不了了。
到了后半段,宋绾几乎没有多少意识在。
只知道是郑则过来了,着急忙慌的叫她,抱着她往楼下跑。
朝着她喊:“绾绾,你坚持一下,我很快就送你去医院了。”
到后来就是进了急救室,掉了针没多久,等疼痛缓过来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宋绾睁着眼看天花板,一时间有些陌生,但她进医院的记忆还是有的。
宋绾这样睡了一晚上,有些累,刚想从床上坐起来,就感觉到腰间横着一双手。
宋绾一愣,熟悉的气息从旁边传过来。
宋绾心里没来由的紧了紧,血液都跟着停流了几秒,她才转头朝着旁边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陆薄川那张安静的睡脸。
他的脸是真的很好看,睫毛浓密纤长,五官精致,有人说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会带着点仙气,可这样的男人未免又会带着点娘气,但是他不是,他更像是从神圣图腾里轰然出的一个神,一匹狼。
而他睡着的样子,收敛了锋芒,显得没有平时那么让人害怕。
宋绾以前听人评价过陆薄川,说陆薄川的脸明明是他身上最出众的存在,但是他身上的气质,却又往往能让人忽略他的脸。
因为他淡漠矜贵气质很能攫住人的目光。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
宋绾定定的看了他两秒,就转过了头。
她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难受的,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是难受的,那种难受被她压制着,可还是会在某些时候,流淌出来。
那难受脉络清晰,像是刻入骨血,伴随着她的呼吸,但是她没有办法说出来。
两条人命压在她的心里,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压垮,她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而她留在他身边与其说是自虐,不如说是被他逼得无路可走,用来赎罪,或者为了让他能够痛快一点。
宋绾小心翼翼的呼吸,直到那股痛感慢慢压下去,才小心翼翼的将陆薄川的手从腰间拿开,但还没坐起来,她的腰间就是一紧。
宋绾整个人又跌落进了陆薄川的怀抱。
宋绾一僵,朝着陆薄川看过去。
陆薄川就倏尔睁开了眼。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寂静,头顶的中央空调呜呜的吹着暖风。
宋绾的心像是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射出来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给一把狠狠攫住,继而心脏跟着寸寸收紧。
宋绾抿着唇,没说话。
陆薄川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他薄唇轻掀:“想去哪里?”
宋绾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没有回答陆薄川的问话,反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郑则昨晚回去后,陆薄川就在宋绾的病床边守了宋绾半夜。
他的目光落在宋绾消瘦的侧脸上,一直很沉默。
后来没忍住去外面抽了一支烟,淡青色的烟雾徐徐从他漂亮的薄唇里吐出来,盖住他深邃的眼。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双眼里面潜藏着汹涌的暗礁。
他咬着烟,看着外面的夜色,内心却并不比任何人平静。
其实宋绾怀孕对他的冲击力也很大,很多东西他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处理,只是当时知道宋绾怀孕的第一直觉,就是不要让她知道。
他也并不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该留着,还是趁着宋绾不清醒的时候,把他拿掉。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能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