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三爷司徒暄、北静世子水溶、忠顺王府的赵茵娘和庆王府大管事二老爷四个人, 团坐于兴隆票号胶州分号的净室。这阵容怎么看都古怪。
赵茵娘道:“我们家有个计划。虽然看起来有点扯,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行。故想先试着跟兴隆票号商议。下午方婶会来我们家, 我再跟她商议。顺便说一句, 方婶已经跟晁老刀结盟了,两个人联手搞掉共同的敌人晁寨主。所以方婶可以代表胶澳海盗加入谈判。”
司徒暄看着水溶接口道:“水兄不妨斟酌斟酌。你若也肯加入, 我们自然欢迎。”
水溶满面狐疑,然并没开口。倒是二老爷问方婶是谁、与晁老刀什么瓜葛。司徒暄手下科普了女海盗晁寨主和冯应方氏的三角关系。水溶和二老爷都有些惊诧。司徒暄虽昨晚才刚听说,却是一副“尔等孤陋寡闻”的模样。
赵茵娘清清嗓子道:“既然想跟大家合作, 我就开诚布公吧。你们也都知道, 我其实是金陵薛家的人。”
水溶与二老爷同时说:“不知道!”
“哦,那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
“薛家跟忠顺王府本来只是单纯的——王爷看不明和尚很顺眼,不明和尚很会拍马屁, 这么个关系。那你们知道薛家跟姑苏盐课林海的关系吧, 差不多就是一家人。”那两位点头。“王爷的姐姐, 郡主娘娘, 几乎是强霸民男似的看上了林大人。林大人抵死反抗,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斗了几个月, 林家及其盟友薛家都败下阵来,缴械投降。”
司徒暄想起他姑妈厚着脸皮受林皖两口子“二拜高堂”, 暗自好笑。
“简单的说,薛家差不多成了忠顺王府亲戚。”茵娘吃了口茶。“这趟我是临时被抓来的。毕竟郡主不方便亲自出马,嬷嬷的身份又低了些。”那几位都以为要替忠顺世子相看姻缘, 纷纷点头。“司徒暄是来捡人才的。然后就在胶州碰上了。而端王府和薛家却合作了好几年的……辽东走私生意。”乃含笑看着二老爷。“前两天我们听说, 兴隆票号专职销赃, 背靠庆王府。”
二老爷了然。胶澳这个地方,太合适做辽东到江南的中转了。若是晁老刀也掺和进来,水路畅通无阻。
司徒暄和赵茵娘齐刷刷看着水溶。水溶有些尴尬的从怀内取出一封信。“这是昨夜四更天有人捆在箭上射进我客栈的。”
赵茵娘一愣:“箭书?”
“是。”
司徒暄接过书信从头看罢,忍笑忍得脸都要抽筋了。乃递给赵茵娘。赵茵娘一面看一面笑:“男扮女装女扮男装,这种神奇诡异的志怪评话有人信?”随手递给二老爷。
二老爷最为淡定。“世子想必是不信的。过来看看究竟罢了。”
水溶僵着脸道:“我信了。”
众人齐笑,屋中气氛松快许多。
赵茵娘正色道:“据我所知,西江月和冯员外纯属线人和雇主的金钱关系,毫无交情。西江月的姘头是扬州一位我不方便告诉你的绿林总瓢把子。文武双全、纯爷们。而且西江月有点儿嘚瑟,时常带着丫鬟婆子去听戏。水世子捧过她的场子,手下肯定有人认识她,不妨去扬州打听打听。”
水溶点头:“好。”
“再有。前天晚上也有人往我们家射了箭书,说萧护卫的太师娘危在旦夕。他星夜赶路,从囚车里把老人家救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射箭者为谁、有何目的。”茵娘看了看在座几位,“若有人认识其主,烦劳帮忙传个口信:忠顺王府欠他一个人情。”
司徒暄瞄了她一眼,意思是“真的假的?”
赵茵娘熟视无睹,接着说:“太师娘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与萧家失去联络已经有四十多年了,根本不知道萧护卫这么个人。除非顾念祖从郭总镖头口中问出这层关系。所以意图绑架太师娘的只能是顾念祖。”
三人同时惊愕,同时问话。
司徒暄问:“顾先生是顾念祖?”
二老爷问:“郭总镖头在海盗手里?与萧护卫什么瓜葛?”
水溶问:“顾先生是什么人?”
赵茵娘同时回答三个人。“是,你不知道?顾先生身份多,郭总镖头不一定在海盗手里。他是我们萧护卫的师兄。顾念祖是皇后幕僚。”
司徒暄嘀咕:“没人告诉我。”皱鼻子有点委屈。
二老爷大惊:“他不是晁老刀的军师么?”随即伸手去抓胡须、心里掂量着老郭的身份能怎么利用。他并不清楚郭家的过往,却清楚萧护卫是忠顺王爷的相好。无端对赵茵娘放心了几分。
水溶更是大惊失色。茵娘随口道:“我赌二十二斤大白菜,水世子跟顾先生同时遭绑难兄难弟,可压根不知道人家身份。”
司徒暄咧嘴一笑,笑得水溶浑身不爽。
水溶立时想多了。在扬州时,正是顾念祖教导他如何讨好西江月,几天后二人同时遭绑架。绑匪姓冯且是胶州人,冯应只有一个庶子冯少寨主。另一个绑架了他爹前宠妃翟氏的绑匪沈五娘子也是这边的人。而水溶南下扬州的目的是拿小霍他哥有遗腹子之事做交换,欲在松江肥差中谋些好处。那差事正落在四皇子手中。没有这么巧的。这笔账,怎么看都应该算在皇后头上。
“还有。”茵娘道,“那两桩海盗案绝非晁老刀所为。”
二老爷忙说:“仇都尉前些日子都在查一位孙将军,是我们孙掌柜的亲戚。”
“就是前两天失踪的那个孙承?”
“他侄子孙绍宏。”二老爷道,“刚刚暴毙的金将军是他上司。孙绍宏机敏,察觉出仇都尉来者不善,已经让他消除了疑心。”
赵茵娘眉头一动:“我听说过个叫孙绍祖的,与他什么关系?”
“他是孙绍宏族弟,在莱州府任职,前月已进京通门路去了,想某兵部的差事。”二老爷思忖道,“我们家刚刚替孙绍祖保了笔大红货。不过他们家本来富庶。”
“这个时间点还是可疑。”茵娘道,“富庶也分很多种。我一直以为大和尚富庶,跟忠顺王府比起来他就是个穷光蛋。”几个人同时微笑。
二老爷迟疑片刻,咬了咬牙,低声道:“孙承将军与我们府里有些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