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说。”
“祖母并非不疼芙蓉。”
“我明白。”薛蟠道,“王东家大抵也明白。既在其位当谋其政。王老太太身为一家主母,必须考虑家族的整体利益,时常得牺牲个体。王家式微多年,好容易积累点儿元气她怕让内斗给损了。可老太太终究没出过内院,不知道王大妞何等微不足道。就算芙蓉女士把她宰了也就那么大的事。”
张子非撂下笔走过来,拉把椅子坐在王铁正对面,面冷如霜:“令祖母有什么话,先说来我听。”她气势太足,王铁莫名有点儿发憷。十三咳嗽两声,给他递了个花生米碟子。
薛蟠道:“说重点便好。王大妞把芙蓉女士害得那么惨,王老太太觉得人家凭什么不报复。”
王铁已看出对面的张大掌柜跟堂妹芙蓉关系不寻常,抿了下嘴:“祖母说,芙蓉如今也算因祸得福……”
话未说完,张子非打断道:“祸就是祸,永远不是福。”
薛蟠接着说:“从祸中生出福的是人自己,而非祸害本身。”
张子非再接:“这样吧。先让芙蓉把她姐姐报复了,而后烦劳杜鹃姑奶奶自己生出福来,最后烦劳王老太太辛苦一趟、劝诫杜鹃姑奶奶体谅下芙蓉。如此便公平了。莫说芙蓉如何忍心。她姐姐既忍心,她又凭什么不忍心。”
王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张子非想了想又说:“既然王老太太为的是阖族,请她做个决断。何时芙蓉出了那口恶气,何时帮王氏家族脱离配军之身。问令祖母可愿意求杜鹃姑奶奶牺牲自身、成全大体。这么多年,你们家中既不曾救芙蓉也不曾帮她。”
王铁面有愧色,长叹道:“我明白了。那些话,我绝口不提。她们姐妹二人之事,我也不管。”
“如此便对了。”
薛蟠合十颂佛,慎重道:“小王将军,不是我等偏心眼子。外人谁都无权要求受害者原谅。你不是她,如何知道她苦有多重、恨有多深?”
王铁点头。半晌道:“张大掌柜方才说,芙蓉可帮家族脱离配军之身?”
张子非道:“她既能经营下这么大的产业,自然结交了许多朋友。”
王铁立时想到忠顺王爷是他妹子的隔壁邻居,看了眼十三。十三道:“钱能通神。买通皇帝或太上皇或宠妃身边的大太监,诸事好办。”
王铁皱眉。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薛蟠说:“对了,小王将军,何山子那老头把你怎么了?贫僧很是好奇。”
十三接着说:“哎,那老头要辞职?做什么去?”
“打仗去。”薛蟠道,“军功是种能修改一切的东西。小王将军,你要不要也去打仗?整个家族只靠两个姑娘,有点儿艰难。”
王铁登时直了腰背,嗓门子都大了几分:“打仗?哪里打仗?”
薛张二人互视一眼。“额,你不知道就算了。”
王铁站起身抱拳道行礼:“求师父指教!”
薛蟠东张西望几下,嘀咕道:“贫僧不方便告诉你。要不你问何老头去。”
十三悄悄从几案下踢了王铁一脚。王铁了然,沉思片刻道:“张大掌柜,舍妹那边,我想过几日再去。”
张子非点头:“我先不告诉她。”
“多谢。”
十三和王铁遂告辞离去。
出了薛府,王铁一把拉住十三的胳膊:“贾三哥!”十三使了个眼色。
二人牵着马离大门远些,十三乃告诉道:“朝廷如今兵分两路,水军攻东瀛、陆军打俄罗斯。攻东瀛的乃琼州南安郡王的水师,北边则为端王本部和荣国府留在锦州的那支兵马。我们王爷从锦州分出一路人马来悄悄进军高丽。何山子早先曾是荣国公贾代善的亲兵,必是要北上的。只不知去俄国还是高丽。”
王铁狂喜!开疆拓土之功何等难得。自己若跟何老爷子同去,建立军功,父辈之罪必能相抵。难不成还真的靠妹子花钱给太监行贿?忙说:“求贾三哥指路,我先见见他老人家。”
此时他俩已走到路口,王铁不由得朝另一边张望。十三轻声道:“不过去?妹子就在一府之隔。”
王铁又看了半日,摇头道:“没那个脸。士农工商,商在最末。若无仰仗,何等艰难。张大掌柜所言有理,我这个哥哥既不曾救她也不曾帮她。若谋到出征之法,好赖立在她跟前能说得出句话。”十三点了点头。
此时天色不早,他二人往城东寻了个客栈住下。次日一早,出城门投扬州而去。下午赶到,直奔哥谭客栈。
伙计笑容满面出来迎接。十三拱手道:“烦劳兄弟帮忙通报一声。”眼角瞥见婉太嫔又闲得没事坐在这儿吃点心。“我这位兄弟乃贵店何教习之故人,姓王。早年老何还在北边种地时,我王兄弟帮他装过旱烟袋。”
伙计答应着进去了。不多会子出来道:“何老爷子问,可是连叶子烟和枯麦叶子都分不清的那小子?”
王铁微窘,旋即惊喜:“那事儿他老人家还记得?”
伙计笑道:“凡小时候的糗事,莫指望长辈会忘记。王少爷随我来吧。”
王铁忙跟着走。十三左右张望了几眼,踮起脚飞快跟上。堂前坐着许多闲杂人等,都猜测议论十三压根不是王少爷的朋友、不过替外地人领路罢了。
伙计引着他二人进了后花园。路上十三问道:“伙计小哥,王这个姓多寻常啊,何老爷子如何知道他就是不认得叶子烟的小子?难不成只有一个姓王的孩子给他装过旱烟袋?”
伙计道:“我说了王少爷长什么模样。”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
伙计没好气道:“我们这地方什么人都有,客官多虑本是好事。”
“哥儿别生气,回头我给你小费。”
伙计登时眉开眼笑停住步子转过身:“不用等回头,这会子给便好。”王铁本来还有几分紧张,见状噗嗤笑出了声。十三无奈,只得从怀内摸出一把铜钱。伙计脆生生喊:“多谢客官给赏钱。您老心里可是在想,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没错。”
“欢迎下次再来~~”伙计收起铜钱继续领路。
直上了假山亭子,何山子已设好酒壶酒杯下酒菜,好整以暇等着。原本想摆个高人安坐的谱;听见脚步声近,老头没忍住站起身伸长脖子望过去。一眼看见伙计身后的王铁。
王铁几步抢上前跪倒便拜:“何老爷子。”
何山子忙扶起他:“你是王大鸿的孙儿?”一语未了,潸然泪下。
王铁跟着红了眼圈儿。“是。”
何山子摇摇头:“王将军可惜……姓史的不会用人、不会用人啊!”
王铁呆住了。他本良将。自家落难之战,他暗地里复盘过多次。心中隐隐觉得,依着祖父的性子和本事,压根不该用在那处。可这种话他又如何能跟人说?今闻何山子所言,触动心思,放声大哭。喜欢红楼之逆贼薛蟠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红楼之逆贼薛蟠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