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进歌女卫子夫, 封后。
当今皇帝不顾容嫔梅氏出身卑微, 令其三千宠爱在一身。
皇帝幼年与昌文公主甚好。他们让人去勾搭昌文公主的儿子,并非冲着范家那满门的富贵闲人, 而是冲着公主对皇帝的影响力。准备好美人,等明年选秀时送进宫去。
薛蟠呆了半晌:“贫僧还以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计策。怎么还是这个?郝家出个李太后,阶级晋升了吗?卫子夫并非靠平阳公主上位不倒, 靠的是卫青和霍去病。”
大管家昂首道:“谁家没两个卫霍?”
“呵呵。凭什么确定你家的是卫霍、别人家的是赵奢?再说汉武帝的情形终究特殊。国力疲弱多年, 朝政又常年在窦太后之手。朝廷和他自己都没有合适的武将, 冒出两个人鹤立鸡群。如今朝廷什么人才都不缺。”薛蟠扯扯嘴角,“不论个人或家族, 皆非只有一面。你们看到范二爷是个纨绔,并没看到整个范家的底蕴。相信我,非但昌文公主不会因儿子劝说就举荐某位美人,甚至连范二爷都不会因为陈公子恳求去托他母亲。尺度把握是最难的。能跟皇族做多重亲家,可知范家很擅长把握尺度。”
大管家笑了:“范家自本朝起皆居于闲职……”
“咳咳。”薛蟠重咳两声打断他。“错误。范家自前朝起便居于闲职。跟他们比起来,四王八公皆暴发户。”
十三已从门口回来, 笑道:“我就知道, 郝家又在金扁担挑柴。”
薛蟠击掌:“此典极当。贫僧也是这几天才反应过来。素质教育最昂贵, 范家乃真贵族。你永远不知其手中有多少钱财产业、多少知识人脉。他们不需要封侯拜相招惹眼球,只嗑着瓜子儿看别人唱戏。”前皇后既起了将甄家嫡长女嫁给龙阳范小二的心思,大抵知道这笔买卖甄家不会断然拒绝。
大管家愕然。
薛蟠看着十三:“咦?你回来作甚?那两位照杀不误。”十三拿起脚就走。薛蟠抢在大管家开口前嗤道,“你们家每回都黑破世人底线。秋官和翩翩的祖父被你们害死, 还利用他俩的身心。秋官死前我们会告诉他实情, 让他死个明白。”
大管家瞬间面如土色。“万万不可!你们不是想要人么?休惊动秋官。小陈将军之类, 我们手中尽有。”
十三又止了步子。利用大庄子里的姑娘,郝家假公济私储备人才,总有些般瞒住了朝廷。比如陈大奶奶。既曰卫霍,他们想送进宫的美人、家中男丁必才学惊世。容嫔梅氏之弟实在是个庸才兼小人,不然皇帝早已重用于他——既无党派也无家世,一切皆自己恩赐,可成为和太监相类的死忠。
薛蟠托着下巴:“这些人的名录,你区区小角色,肯定没有。哎,审不审?”
十三道:“他能知道多少?稍微审审。”
“他刚才那么紧张,推测秋官有上峰的线索。有审他的精神不如审李秋官。”
“行。”
薛蟠站起身摆摆手:“辛苦老兄,早点休息。”径直走了。
十三看时间不早,先将大管家捆好命人看守,自己再次溜去其住处搜寻线索。除了些钱财一无所获。
天明后,薛蟠在约定处等陈公子,只等来他的书童。那小哥说自家大管家凭空失踪,主子吓着了。薛蟠哈哈笑话了一番,自己继续考察。
下午结束考察回忠顺王府,得知大管家已想法子自尽了,连声颂佛。思忖片刻,转身去了哥谭客栈。再回府中,打发个小厮给陈家送去张帖子,说自己想明儿上午拜访陈公子。
次日,薛蟠穿着半旧的僧袍前往,没惊动人家正经主子。陈公子住着西北角一个小院,独坐书房发愣。听下人提醒不明师父到了,方回过神来,喊“薛大哥坐”。抬头惊觉这和尚神情严肃。
薛蟠沉声道:“你们府里失踪了大管家?”
陈公子怔了怔:“正是。”
“贫僧昨天下午听到个消息,琢磨着要不要告诉你。”这屋里还有一个书童、一个四十来岁的长随和两个正在配合沏茶的丫鬟,薛蟠压根没让他们出去。“你知道李太后么?已死了好几年。”
陈公子道:“只知道她死了发国孝,不许唱戏。”
“贫僧跟你科普一下。”薛蟠细说李太后本姓是郝,她老娘做李家媳妇时跟她老子私通。说得这哥们一愣一愣的。
一个大些的俏丽丫鬟过来送茶,笑道:“依奴才看,这些都是世人捕风捉影、腹诽心谤,当不得真。”
薛蟠瞄了她一眼。陈公子这么个从外地来投靠的亲戚崽子,论理说轮不到安排如此姿色的丫鬟,还敢插主子的话。“虽无铁证,已有旁证。”因先告诉了他郝家做的差事,陈公子脸色微变若有所思。那俏丽丫鬟果然急上眉梢,只不敢多嘴。又提起李留此人,并他被刑部尚书高昉替侄女榜下择婿、还哄骗了人家族中一个美貌姑娘去当二房。最末说,“多年前,朝廷出现一个要紧空缺。吏部本来欲升迁某位官员,而李留便是其替补。郝家当即以莫须有之罪害了那位大人,让李留自然顶上。被害者乃鸿胪寺卿梁廷瑞。梁大人你知道的吧。”
“不知道。”
“合着你比贫僧还没常识。”遂简单介绍了梁廷瑞的故事。“明白了?”
“明白了。”
“近年梁大人越来越得圣宠,拍马屁的也越来越多。后知后觉的就算想奉承也插不进去,有人想了个法子。去查郝家做过的相似旧案,来吸引梁大人注意。”薛蟠正色道,“听说已查到了一桩。知情证人是郝家早年安插入某位京官府上的细作,如今已做了大管家。”
陈公子神情复杂:“薛大哥的意思是,你疑心我们家这位?”
薛蟠点头,顺口道:“七八年前,为了让郝家三姑爷当上广州知府,他们把人家当任知府给陷害了。老知府清廉忠义,冤死狱中,挺惨的。广州那种肥得流油的地方,出个不贪的知府老爷得多难……咦?小陈你怎么了?”
“咣当哗啦啦……”熟悉的跌碎茶盏声。陈公子中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
薛蟠伸手在他眼前挥动:“小陈、陈兄弟?”茫然问俏丽丫鬟,“你们主子怎么了?”
俏丽丫鬟好悬没绷住,惶然摇头:“奴婢不知。”
薛蟠打量着陈公子思忖道:“这模样,不是认识受害人、就是认识受害人的家属。”
陈公子猛然站起身往外跑。薛蟠看了看屋中下人,见他们也都满脸疑惑,道:“莫急,贫僧问问他。”拔腿跟上,他的小厮长随也追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