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姚姓同学始料不及。
屏息装死的一分钟里,脑海中晃过无数种解释——睡着了?床太窄?帕金森发作?从小练投掷?
……
套在自己身上想一想,每一种都只会加剧他杀人的欲望。
于是姚屿半跪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好像他不动手机就会自己飞回来似的。
一分钟后,底下那人先动了。
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床板下伸出,捏住金属板砖的一侧,轻轻往上一提,露出脚踝骨。
那骨头微微泛红,正无情诉说着刚刚遭受的惨绝人寰。
姚屿悄悄咽了口口水。
易羿沉着脸抬起头,被拉长的脖颈线和凸起的喉结瞬间呈现在姚屿的眼皮底下,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表情不对。姚屿想,这是要爆发的前奏啊。
可他又不敢说话,只得满脸沉痛地等着楼下的冰箱先说。
“一来就送手机?”易羿的语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嘲讽,“我又不是国家。”
姚屿:“……”
不知是房间里太闷还是他们靠的太近,姚屿忽然觉得有点发热,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恼的,于是微微撑起伏低的身子。
内心把脸上下撸了七八遍吧,姚同学才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可能是他出生以来道歉道的最快的一次,字典原地更新了一版。
姚屿琢磨着这下总该给他点面子,最好能直接忘了这茬,毕竟他人生里的高光时刻太多,一旦有个污点就会很显眼。
他并没察觉在易羿那儿他就是用污点组成的。
不知易大佬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将他的手机扣留太久,在姚屿目光灼灼的逼视之下,很平易近人的将手机还给了他。
甚至没提脚踝的事。
姚屿舒了口气。
走廊外传来骚动声,有其他班级的学生陆续到达了寝室,姚屿接过手机后飞快地卧回床上,不想参与八班人进门后的被动社交。
昨晚他没睡好,车上又有尊佛在他旁边没能补眠,刚那一个激灵过后,精神很快萎顿了下去。
半梦半醒间身上起了丝汗意,又很快被空调微凉的风吹散,朦胧中姚屿轻阖着眼皮想,是谁?开空调不是要经过全体宿舍成员同意的么?
“偷睡”常比正常的睡眠事半功倍。
早起时暗自允诺自己多睡的五分钟不幸发展成一个小时屡见不鲜,而偷睡醒来后发慌地以为可能睡过一节课了,实际才过去五分钟。
姚屿就睡了这么事半功倍的五分钟。
他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的。
惊慌间人的第一反应是去检查时间,而姚屿左摸右摸摸不到他的手机,甚至单手撑地来了段“床舞”依然一无所获,结合那个金属闷在软物里的闷响,姚屿感觉天灵盖嚓咯一声裂了。
不!是!吧!
他躺下时为了防止悲剧再一次发生特意对着墙,如果这都能把手机掉下去,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块板砖很不挑剔的走了床板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从另外一边奔向了楼下的床。
他想原地去世,还想问一问他的板砖:底下的床,就这么香?
姚屿等了一会儿,并不见下面有什么动静。
不会又砸到什么地方了吧?他心有余悸地捏了把汗,尽量不触动这吱呀板床的音量开关,小心翼翼向下瞄去。
空调扇叶被扳向了地面的方向,外机的轰响透过玻璃传进屋内,易羿在嘈杂而又宁静的空间里闭着眼睛,背靠在已不太雪白的墙面上。
姚屿倒挂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暗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睡没睡相。
其实他睡的还是很好看的,比五分钟就竖起了一撮毛的姚姓同学好了太多,双手规矩的摆在腿上,上半身略微倾斜,撒出一小截清晰的锁骨。
姚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有这么多口水要咽。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目标物品——他的手机。
这次板砖掉落的位置很有艺术性,差一点就要绝了人的后。
姚屿乱七八糟想了一阵,随即在万幸中哀叹,这巴掌大小的东西横着趴在被害人的腿边,还有点靠里,让他怎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拾回作案工具,洗掉嫌疑?
门外的响动越来越大了,说话声几乎是贴着门扉擦过,姚屿顾不得设计行动方案,仓促地翻身下床,轻手轻脚跪上了易羿的床铺。
跪这个词,就很灵性。
还是单膝。
姚屿觉得电视剧里播来播去的求婚男主角都没有他跪的这么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