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羿推开窗, 他愣了很久,外面有一个等人高的雪人,真的跟人差不多高, 雪人披着一条破麻木, 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顾羿跑出去, 他摸了摸看了看,好像确定是真的。后来就每日都出来看看, 生怕风大一吹就塌了,又怕雪下太大给淹了。雪人站在院子里像是个守卫, 顾羿不再眺望远方,一天天只想去看看自己的雪人,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拥有一个自己的雪人。
这事儿弄得徐云骞哭笑不得, 顾羿本来就挺傻的了, 现在有点越来越傻的趋势。
但顾羿又变了很多, 他慢慢愿意走出院子, 愿意跟徐云骞去打猎,最开始距离家一丈远, 后来三里地的地方也会跟着去, 每次回去的时候第一件事看看雪人还在不在。
顾羿跟着徐云骞出去, 他经常自己跑没影儿, 徐云骞不担心他,顾羿一身功夫总不能被狼给叼走了。有时候顾羿还能带回点猎物, 这次顾羿回来时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说:“我捡到一条狗。”
徐云骞看了半天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什么,说:“这不是狗。”那东西才小臂那么长, 有点脏兮兮的, 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八成是条狼,也不知道顾羿从哪儿掏出来的,本来是个猛禽,此时缩在顾羿怀里瑟瑟发抖,也不知道顾羿对它做了什么。
顾羿紧紧搂着,“我想要它。”
徐云骞破有耐心,问:“为什么?”
顾羿想了想,说:“它受伤了,就只有它一个。”
徐云骞看他怀里的东西生龙活虎的,要不是顾羿扣着,下一刻就能窜回林子里,道:“他没受伤。”
顾羿一手捏着小狼的后腿,眼巴巴看着徐云骞说:“他受伤了。”好像徐云骞不答应,这条狼下一刻就能受伤,反正伤不伤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顾羿有点傻,还有点坏,本性竟然没变,徐云骞没办法,只能应下。
等带回家,顾羿给小狼套上绳索,拴在炉火旁边,小狼本来应该在野外撒丫子乱跑,此时被囚,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缩在炉子旁的木柴里,只留出一个脑袋,呲牙咧嘴警惕地看着顾羿。
山婆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拄着拐杖坐在炉火旁边继续绣鞋垫。
顾羿给它喂羊奶也不喝,给它吃肉也不吃。顾羿自己也蹲在炉火旁,好像能在这儿蹲一宿。
徐云骞问:“你今夜不睡了?”
顾羿撑着下巴看狼,语气轻飘飘的,“它今天要死了。”
徐云骞顺着他的话问:“要死了你带它回来干什么?”
顾羿道:“它一个人等死会害怕。”顾羿总是把生生死死挂在嘴边,可能对于他自己的死亡都无所谓。
徐云骞听他这意思是打算给这小东西送终,自打跟顾羿在一块儿之后他耐心见长,叹了口气,去看看顾羿的小狼。陌生人来碰,猛禽下意识张嘴就咬,徐云骞养顾羿养出经验,一手擒住小狼的后脖颈子,小狼呜咽一声像是被按住了软肋,夹着尾巴不动了。
顾羿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这么个东西,小狼身上都是雪泥点子,脏的要命,都看不清以前是什么毛色。仔细一看,不太像狼,也不太像狗,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小狼在徐云骞手里像是遭遇了天敌,僵直得一动不敢动。徐云骞看着难受,把它的脏毛剪了一半,又拿着湿帕子小心擦拭,慢慢露出本来的面貌,好像应当是灰色的,背脊处是一道黑,像是刀背一样。
连山婆都有些好奇,过来看了一眼,说:“这是狗?”
她说完又否认,“这是狼吧?”
山婆眼神不好,徐云骞也没指望能认出来,小狼之前被又脏又长的毛发覆盖,如今倒是能让人看清了,瘦的只剩下骨头。徐云骞皱了皱眉,它腹部竟然真的有一道伤口,一块不小的铁片卡在肋骨上,大概是踩中过猎人的陷阱,已经陷进去大半,上面都是黑红的铁锈。
它真的受伤了。
徐云骞下意识看向顾羿,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被烛火映衬得很明亮,那里面没有一点杂质。
“拿点金疮药过来。”徐云骞开了口。
顾羿笑了,徐云骞就这样,嘴上说得难听,但内里很柔软,顾羿想养那就帮着一起养。
山婆家跌打损伤的药很多,上药对野兽来说太疼,上完之后小东西奄奄一息趴着,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活。徐云骞竟然比顾羿还好奇,甚至山婆都觉得有点意思,每天都去看看,山婆给喂了羊奶,煮了碎肉拌上饭。五天之后小东西能站起来了,也没人给起个名,山婆就小狼小狼的叫。
顾羿很奇怪,他把小狼带回来之后好像就失去了兴趣,从头到尾也没干涉过,后来也不怎么主动接近,宁愿去院子里跟雪人坐在一起。
小狼像是有灵性,伤好了就去找顾羿,晚上顾羿坐在门前看雪,它就趴在不远的地方,静悄悄看着,顾羿要是出门,它就跟在后面,真像是狗一样,再次回到野外也不跑。顾羿也不是心冷的人,几次就放下戒心,过去逗它,这东西不怎么让人摸,好像很傲气。
“你真难看。”顾羿打量它,小狼瘦得像一把干柴,肋骨处凹陷下去,之前大概腿受过伤,走路有点瘸,荒野中出现的野狗,给口肉就能活,跟顾羿很像。
“怕冷啊?”顾羿摸了摸,山婆怕它冷还给它套上自己缝的小棉袄,它好像穿人的衣服不舒服,但一身毛没了又甩不掉,有点不太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