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林间集》惠洪.语
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
自从十一日那夜弹琴唱歌以后,一晃三天又过去了。
完盛整天盼望着小师妹能来见他,可是别说师妹了,就连柳如烟那死丫头也不见了踪影。
完盛心里好生烦闷,茶不思,饭不想,加上那晚夜深天凉,染上了一点风寒,便生起病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不想动弹。一个人躺在卧榻上,长吁短叹,口中反复地说着“害杀小生也”。
想想自己,缠绵病榻,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探望,心里就胡琢磨起来:虞夫人是狠心肠,她巴不得我病死了,那样就可以万事大吉;可是师妹和如烟为何一个也不来?特别是柳如烟,挽留我的时候,哎呀,是口吐莲花,什么“有我如烟在”啦,“还有一线希望”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的锦囊妙计我也实行了呀,还害得我白白地做了一晚上的独唱音乐会,到如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简直是“对牛弹琴”!
忽然,完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哎呀呀!且住,罪过啊罪过,我怎么把师妹比作牛了!真是病糊涂了,怎么可以如此唐突西施呢!”边说边在床上连连作揖,“小生罪该万死,叩请师妹恕罪!”
郭靖见了主人成天阶神叨叨的,心里很是着急,便问:“相公,你怎么啦?”
完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病了!不久就要命赴黄泉,再也见不到你家主母了!”
“相公,不必胡思乱想,你一定能活到一百岁的。”
“哪能活那么久?我很快就被你家主母害死了。”
“相公,千万不能乱说,我家主母多情多义,不会害你的。也许她现在也生病了呢。”
完盛一想: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嗨,只顾自己,不顾师妹,还错怪于她,又心痛起来。说道,“啊哟师妹,你是思念师哥,想出病来的吧?你要保重玉体,少想我一些,只想我一半就好,师哥已经很满足了……”
别看郭靖年纪不大,却什么都懂。这几年,他跟着完盛是走南闯北,琴剑飘零。完盛虽说是去各地游学,其实是在寻找自己的小师妹。在此期间,完盛所接触的大多是骚客词人,而郭靖所接触的多是三教九流[1],贩夫走卒,社会经验着实比自己主人要丰富得多。
郭靖心里也很清楚:“相思病”是无药可救的!常言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主人的病是想我家主母想出来的,一定要虞小姐这服心药才会有奇效!
你说,如烟小妹人也不见,不知她躲到哪个旯旮里去了?得想法子把主人生病的消息传给虞小姐呀。可是,自己又不是虞家的下人,是不能随意出入虞家的。
忽然,他想到虞家门上的小仆人虞禄,他是虞夫人到了普救寺后,觉得人手不够,才从来寺庙避难的人中又买下来的。平常郭靖和他很谈得来,就交上了朋友。
今天要请他帮忙,把相公得病的消息传入虞府,就会传到老夫人和小姐耳朵里的。郭靖于是走到门房,找到了虞禄,说道:“虞禄哥。”
虞禄一见是郭靖,非常高兴。
因为虞禄是河中府本地人,没见过世面,而郭靖却是满肚子倒不完的掌故,两人一见面就聊起大天,海阔天空,奇谈怪论,说得天花乱坠,把虞禄听得是如醉似痴,也对郭靖佩服得五体投地。凡是郭靖要他做的事,他无不尽心竭力,比老总管交代的事还要热心。
如今见郭靖找他,十分亲热地问:“郭靖兄弟,这几天怎么老是不见你,到哪里去了?”
郭靖道:“唉,相公病了,我在家侍候他。”
“完先生几时病的,严重吗?”
“就是这两天,今天重了一些。虞禄哥,我想托你一件事。”
“兄弟,咱哥俩是自己人,有事尽管吩咐,我虞禄对朋友可不含糊,两肋插刀……”
郭靖笑道:“虞禄哥,我又不是请你去打架拚命,哪里用得上两肋插刀?”
“那是什么事?”
郭靖小声嘀咕道:“我想请你把我家主人生病的事传到内堂去,特别要传到虞小姐那里。你,办得到吗?”
虞禄一听,胸膛拍得震天响,说道:“兄弟,小事一桩,不是做哥哥的夸口,不消半个时辰,我就让全家上下人等都知道。就是要让全寺、全府都知道,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禄哥,倒也不用让全寺都晓得,只要虞小姐知道就足够了,我还要去侍候相公,拜托了!”
虞禄受了郭靖之托,心里很是得意,认为郭靖看得起他。他对老夫人的赖婚,也知道一些。认为主人做得很不光彩,完先生的病,说不定是被老夫人气出来的。郭靖既然关照不用禀报,那就私下传播吧。他第一个去厨房找烧火丫头腊梅,说西厢书院的完先生病了,病的还不轻哩……
在虞府里,新鲜事很少,赖婚的大事,热了一两天也逐渐降温了。这完先生得病,乃是今日的头条新闻,腊梅迫不及待地丢下手里的活,立刻跑出去贩卖,没到一炷香的功夫,虞府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消息也传到了虞夫人的耳朵里。这位高官贵妇也真是心硬,听到了只当没听到一样:穷酸生病,也没有人前来正式禀报,我完全可以不管,病死了也怪不到我头上,我还巴不得他死了才太平呢。我总不能留他一辈子吧。所以,听了完盛得了病,心中暗暗高兴。
【二】《油葫芦.憔悴潘郎》王实甫.元曲
憔悴潘郎鬓有丝,
杜韦娘不似旧时,
带围宽清减了瘦腰肢。
完盛病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虞美盼的耳朵里。
美盼一听师哥病了,心就慌了,这可怎么办呢?她恨不得身插双翅飞到师哥的身边,亲奉汤药。无奈娘亲拘管得紧,不能挪动半步,如之奈何?怎么如烟往前边去了还不回来,若她在,或许会商议出一个办法来。
柳如烟今天早上到前边去走走,想设法抽空去西厢找完盛,说说美盼听琴后的反应。
她到了内堂门口,恰巧碰上春兰刚从里面出来。
春兰见了如烟,说道:“如烟妹子,告诉你一件事。”
如烟问道:“什么事?”
“完先生病了,听说还病的不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