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风雨雨葬残春-下阕》琼瑶.词
杜十娘望向窗外,默然无语。
屋里静悄悄的,炕儿和如意都呆呆的站在那儿,谁都不敢开口。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终于,杜十娘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她脸色出奇的苍白,嘴唇上也没了血色,眼睛又黑又大又深邃,直直的注视着炕儿,眼里却没有泪,只有一份凄楚,和被烧灼的痛疼。
杜十娘开了口,声音是镇定而清晰的,“炕儿,你们大少爷这几天,可休息得好?”
“他都好几天没睡觉了,整天唉声叹气的,又不放心你,所以派我来看看。”
“炕儿,回去告诉你们大少爷,我谢谢他!”杜十娘又道,“再跟他说,别为了我和少奶奶争执,不值得!”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其实,即使你们家老爷、太太和少奶奶都应允了,我家的妈妈也不会放我走的。何况……我也……实在不配进你们的家门……请你转告他,我和他的事,就此作罢了。”说完,她站起身来,向里间屋子走去,“炕儿,你再等一下,帮我带几句话回去给你们大少爷。”
杜十娘进到里屋,迅速写了一阕拒婚词:
“自悲沦落堕风尘,
去住不由人。
蜂狂蝶恶淹留久,
又连宵、有梦无痕!
寄语多情且住,
陋质难受殷勤!”
杜十娘把花笺折叠好,交给了炕儿,叫他即刻回家。
【二】《南歌子.倭堕低梳髻》温庭筠.词
倭堕低梳髻[1],
连娟细扫眉。
终日两相思,
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炕儿走后,杜十娘就关好了房门,吩咐如意,今晚不见客。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呆呆地坐在窗前——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
如意一直绕在她身边,哀求地说:“小姐,你要哭,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千万别这样熬着,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老鸨也进屋看了她两次,言不由衷地安慰了几句,就退了出去,只叫如意好生侍候,防着她寻了短见。
深夜,如意把劝慰的话都说尽了,急得她直在那儿团团转……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打门声,听差的惊呼道:“哎呀,李公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呀!”
杜十娘陡然一震,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房门口。
如意更是惊喜万分,如同见到了救星,她直冲到房门口,急忙打开了门,挑起帘子,嘴里嚷嚷道:“我的大少爷,你总算来了,快来救命吧!你再不来,小姐的命就没了。”
谁知,李甲一把推开了如意,大踏步地跨进了房门,满身酒气地冲到杜十娘的面前,把一张折叠的花笺直扔到杜十娘的身上,生气地喊道:“这是你写的吗?十娘?你说!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人!为了你,我和家里都吵翻了天,你倒轻松,来一句‘寄语多情且住,陋质难受殷勤’就算完事!你说,你拒绝我,是为了那个姓周的吗?”
杜十娘整个晚上,都憋在那儿,满腹的辛酸和苦楚,全积压在心中,一直没处发泄。此时被李甲一阵呛白,那份委屈,那份伤心,再也按捺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一个站立不稳,直挺挺地晕倒了过去……
如意尖叫了一声,赶过去蹲下身子,一把抱住杜十娘的头,连声喊道:“小姐!小姐!小姐!”
杜十娘面如白纸,气若游丝,躺在那儿动也不动。
如意是又惊又痛又急又气,抬起头来,对着李甲,哭喊着:“李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小姐为了你,一天了,没吃也没喝,你来了就这样没头没脑的骂人家,你怎么能这样!”
李甲怔了,酒也醒了,扑过去。他推开如意,一把抱起了杜十娘,对如意喊:“姜汤!姜汤!你快去拿姜汤!”
如意急急地冲下楼去……
一时间,老鸨、丫环、老妈子全惊动了。
李甲把杜十娘放在床上,大家围绕着,灌姜汤的、打扇的、掐人中的,足足闹腾了半个时辰,杜十娘才慢慢醒来。
杜十娘一看到李甲,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了。
老鸨瞪了李甲一眼,很不高兴地说:“好了,解铃还是系铃人。李公子,你闯的祸,你收拾吧!”
老鸨、丫头、老妈子们都退出了房间。
杜十娘用袖子遮着脸,哭得个肝肠寸断。李甲坐在床沿上,俯下身子,拿开杜十娘的手,让她面对着自己。
看着杜十娘那张苍白狼藉的脸,李甲也是又心痛,又心酸。顿时,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一阵酸楚,冲入鼻端,眼中便泪光莹然了……
杜十娘泪眼模糊地望着他,一把揽住了李甲的头,哽咽着:“时弦,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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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倭堕低梳髻
倭堕:即倭堕髻,本是汉代洛阳一带妇女的时髦发式。
如果“发”是一座博物馆,那么它展示给当代“时髦”的光头少女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