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那么,第一站应该是哪里呢?
满脑子浑浑噩噩的卡卡西刚刚从任务中归来,他本可以述职之后就回家洗个澡,吃些东西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这回他把一切都给扔到了脑后。
她是在村北消失的。那么,他应该先去那里才对。
三代将确切的地点告诉了他。于是卡卡西很轻易地便找了过去。之前桢在这里并没有停留多久,不过是和榕萝等人说了些没营养的话便突围跳崖了,在那之后,追踪的“根”们彻底地打扫了战场,卡卡西便连一枚失手掉落的飞镖都没有找到。不过,他还是在崖顶的石头缝里看到了仅仅有指甲盖般大小的一块碎木。他小心地把那块碎木捏在指尖,又掏出兜里那截伞柄对比了一下——没错,这是一小块伞柄的碎片。他望着手里一大一小两块木头,呆呆地站了足有两分钟才终于向着前方不远处的悬崖走了过去。他探头出去,看了看悬崖正下方那奔流不息的南贺川,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她正在被众人攻击,辗转腾挪间,为了躲避飞来的武器便在地上打了个滚,压断了背在背上的那把雨伞。之后,走投无路的她直接选择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跳了下去,也将一切都抛弃了……
跳崖之后她便顺流而下,然后才被大蛇吞掉的。那么接下来的搜索就应该沿着河道进行才对。卡卡西召唤出了自己的八条忍犬,一时却又拿不出桢的什么随身物品。最后,他只能勉强吩咐道:
“你们上次在她家吃过东西,应该还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吧,”八条忍犬全都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卡卡西也懒得解释,“从这里开始向南贺川下游搜索……”
帕克不怕死地插嘴道:
“卡卡西,你媳妇跑了吗?”
“……顺河道搜索十公里,河道两岸范围控制在五公里内,去吧。”
卡卡西无视了帕克的问题,帕克也不敢再提问。忍犬们即刻出发,开始对这范围内的每一寸土地进行地毯式搜寻。卡卡西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对搜索结果抱着一种怎样的期望值。总之,等到两个小时后忍犬们带着“没有这种味道”的消息回报时,卡卡西照样无视了满肚子问号的忍犬们,施术把它们统统塞回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过就是希望她能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希望出现罢了——她之前受了伤,就算是被大蛇丸的造物救走,也未必能走得多远(可那件事发生在三天之前,就算当时她不能挪动,三天之后的现在也应该被转移了吧)。如果她真的是被某野生大蛇吃掉了,首先大蛇吃饱了肯定不会怎么愿意动,不会跑得太远;另外就是三天时间也足够大蛇消化排泄了……而忍犬们也没有发现这种痕迹。
卡卡西本该为她能幸存的几率稍微变大了些而庆幸。然而他的心里依然只能感觉到一种钝钝的痛。此刻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过来询问他有关于桢的一切。他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要停歇,因为只要一停下来,他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
在这里的搜索毫无收获——除了那一小块碎木片。之前三代说过,会把她家附近布置的那些暗哨撤掉(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毕竟众人都以为她死了,一个死去的叛忍家总不会有人浪费太多精力去监控),下一站就去那里吧。
往常卡卡西去桢家,总是需要像个采花贼一般鬼鬼祟祟地趁着天色昏暗潜入,然而今天是不需要了。另外一件不同的事是,往常他总会怀着喜悦的心情过来,可今天,就连卡卡西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
他用钥匙开了门,门锁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大门随即旋开,卡卡西缓步进入,望着眼前这一切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餐桌边、厨房里、卧室里……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经充满了她的气息,当然,后来也包括他的。可是,仅仅三天的功夫,由于众多陌生人的闯入,那熟悉的气息一扫而空,整个房间如同正在经历着上一个住户搬走下一个住户还未入住的空档期一般冷清。
卡卡西在门口处站了几分钟,这才踏足进来。她的圆胖玻璃杯还在桌上,从海之国带回来的小河豚玩具挂在窗口,窗边的那把雨伞不见了,仅存的碎片在他的忍具包里。她的衣柜门关着,卡卡西过去看了一眼,里面很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到,桢的随身衣物少了些——团藏大人肯定不会派专偷女人内衣的变态过来搜查,那些东西应该还是被桢自己带走了。桢给他预备好的家居服还在,不用问,肯定是被搜查人员看到了。具体到他们会怎样评判桢的这段秘密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怎样评判也无所谓,斯人已矣,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又翻了翻冰箱和橱柜,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剩饭菜,连一般家里常备的蛋和土豆都没有。他们在一起的那天,她做了丰盛的晚餐,两个人吃也会有剩,第二天她便袭击了团藏大人。那么,那些剩饭菜以及可能存在的耐储存的食物哪里去了?
很明显,被她扔掉了。她知道自己不会回来,所以第二天早上就直接处理掉了。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行为。
她是真心的想离开啊。
如果换了是自己的话,想要离开自己热爱着的故乡,在那之前自己会做些什么?会去哪里呢?
墓地。
现在天色将暗,去墓地已经不是好时候了。然而卡卡西还是把门关好就出发了——他没有反锁,反正回头这间屋子会被村子分配给其他的单身忍者,又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物品,实在是不怕不好好反锁门会招来小偷的。
平时卡卡西去墓地总会先去看看带土再去看凛,然而今天他破天荒地把带土扔到了脑后。凛的墓碑干干净净,很明显不久前被人细细打扫过。墓碑前的花筒里插着一束颜色十分鲜亮的黄色花朵,卡卡西只认得出是某种菊花。
桢是从来都不会给凛带菊花的。那么这束花是谁拿来的?
除了他们俩,村子里还有谁会过来看望凛?
凛是她的姐姐,是她最爱的人。卡卡西可以确定,在凛去世的这七年当中,桢没有一天忘记过她的存在。
他也没有过。
“凛,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
卡卡西本该悲痛,本该绝望,本该内疚得恨不能立刻死去。可是,他又一次冷漠地漂浮在空中,望着站在凛墓前的那个瘦削又无力的身影沉默地进行无谓的忏悔。
这种事他之前做得太多了,算得上轻车熟路。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失去自己那所谓的“最重要的人”,可是,事到临头,他同样再一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留在上一个托付自己的人那里,祈求能获得那一丝丝的原谅。
“桢走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卡卡西的鼻子微微酸痛,眼眶也有些发热。可是,他不需要尽力咬牙,连深呼吸也用不着就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管这一天当中,他承受了太多,忍得也太久了。
现在,他只觉得麻木。
在扭曲虚空当中,那透明的凛正责备地望着眼前这个卡卡西,等待着他的忏悔。
“我以为她有了我会过得很好,我以为我为了她做了很多事……”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沾沾自喜地定义成“我以为”。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的“以为”是错的。但是,有了他之后,她并没有过得很好,而是在整天担惊受怕。他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当然他总是“以为”自己会做到什么,可每次他都在以“不到时候”或是“等待更好的时机”来为自己找着蹩脚的借口。事实上,桢和他在一起,明明就是她所做的牺牲更多一些。她明明白白地被团藏大人关过禁闭,还有,三代大人说过,她在团藏面前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可他甚至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他们俩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不知多少遍,然而,他却始终无法靠近她的心,甚至称不上有多了解她。
谁又能呢?
卡卡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