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多了个任务悬在头顶,玉翠的舒坦日子算是到了头。
每天完成分内事后,她便琢磨找印章的事。
首先瞄准的地方就是两处——贺元的书房及卧寝。
书房乃禁地,不好进;但卧寝却有那么一两分机会可以混进去。
玉翠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这日,她刚把湿衣裳晾上绳,端起木盆正准备回去。
管事忽然喊住她,问:“小翠呐,公子爷跟前伺候的丫鬟少了一个,你愿不愿意补上去?”
要换做以前,玉翠肯定避之不及。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倒霉催的她身负剧毒,还等着不知在哪儿的印章续命呢。
为了增加找到印章的几率,玉翠果断应下:“回管事的话,奴婢愿意的。”
管事笑眯眯的,领着玉翠去上岗。
她和另一个小丫鬟被分配到了打扫内寝的任务。那丫鬟是个懒的,管事一走,便开始撂担子不做事了,朝玉翠颐指气使道:“我身子不大好,这些活你来做。”
玉翠也不恼,笑着说:“行啊,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去歇息。”
那丫鬟也不客气,当真走了,走到门槛前一回头。
“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要是管事发现了,你可不能赖我身上。”
“放心,不会的。”玉翠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人畜无害地摇了摇头。
那丫鬟这才离开。
至此,内寝就只剩她一人。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玉翠高兴坏了,立刻开始地毯式搜寻。
书案、博物架、箱柜……角角落落,统统没放过。
可人倒累得够呛,印章却没踪影。
玉翠很是惆怅。
她怕随时有人进来,也不敢再乱翻,赶紧将东西都恢复成原样,随后歇了心思,老老实实打扫卫生。
墙上的一幅画脏了,玉翠拿鸡毛掸子轻轻掸去表面灰尘。
这一碰,玉翠突然觉察出不对劲。
这画卷后好像……有凹陷的空处。
她小心翼翼掀起来看,果不其然,那画卷后有凹槽,里头放着一只暗褐色的木匣。
玉翠伸手将其取了出来,屏息掀开木匣。
里头赫然躺了一只样式古朴的青玉印章,顶端刻着麒麟瑞兽。
玉翠心脏扑通扑通跳,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居然真找到了这印章!
可短暂的喜悦散去后,脑海中涌起的——却是无尽的烦恼。
要是真把印章给小姐,万一做出什么坏事可怎么办?别说到时候贺元不会放过她,她自己的良心也难安呐。
玉翠握紧掌心温润的玉佩,一时两难。
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声音:“公子爷,您回来了呀。”
玉翠一慌,下意识将印章揣进怀里,又合上木匣,快速放入凹槽中,并将画卷摆弄平整。
等贺元迈入内室之时,玉翠正佯装在擦拭花瓶。
“贺小将军。”玉翠福身见礼。
贺元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抹布,眉梢微挑:“这又是从哪儿揽的活?可是哪个偷懒的,将自己的份内事塞给你了?”
“没有,”玉翠摇摇头,解释说,“是……是管事说您还缺个侍女,我愿意替补上来的。”
她心慌慌的,怀里的那块印章就像烫手山药,让她整个人都紧张到喘不过气来。
不过好在,贺元似乎并未察觉,只解下披风,慢条斯理地笑道:“身兼两职,姑娘可忙的过来?”
玉翠不疑有他,只低头慢吞吞回:“可以的,我忙的过来。”
贺元望着她,眸光有些微复杂。
可等玉翠抬起头,他的眸光又是一片清和,将所有思绪掩盖。
玉翠急于破局,便试探地问:“贺小将军,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去沏壶茶?”
“不必,”贺元态度温和,抬手道,“你下去歇着罢。”
玉翠如释重负,福身告退。
可刚一只脚迈出门槛,就被一道清雅的声音唤住:“姑娘留步。”
“怎……怎么了。”玉翠扭回头,心脏怦怦跳。
贺元正站在那副有猫腻的画卷之下,负手望着她。
不会这么快就被察觉了吧?
玉翠慌了。
贺元一步步向她靠近,每一步都好像踩在玉翠的心弦上,令她呼吸困难。
“王老先生的尸骸已运回京,明日迁入祖坟。你可要随我一同去送王老先生一程?”
原来是为了这个……
玉翠猛地抬头,心不再那么慌张,却有淡淡的苦涩与难受蔓延。
王老先生果真不在了。
她点头应下,声音有些低落:“多谢小将军,我想去送送王老先生。”
“好,”贺元沉吟道,“那明日你便随我一起去罢。”
玉翠轻轻“嗯”了声,低着脑袋,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磕磕巴巴地说:“那……小将军,我、我就先告退了。”
贺元颔首:“去罢。”
玉翠沉着性子,缓步退下。可等出了门,却好似被火燎了一般,走得飞快。
*
次日上午。
马车停在城郊山麓。
贺元屏退下属,只携了玉翠一人步行上山。
行至半山腰,见方方正正的墓穴星罗棋布。其中一座新砌的墓碑前,站着一个年轻人,正弯腰专著地焚烧纸钱,眉眼依稀与王老大夫有那么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