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朝下属使了个眼色:“将两位请下去。”
夫妇俩心下惶惶,也不晓得自己的回答合不合贵人们的意,还能不能活着回乡,就这么腿发抖、牙打颤地被“请”下去了。
宗亲大臣们也交耳私语起来,声音像是讨人厌的苍蝇在嗡嗡乱叫。
六皇子恨得牙根痒痒,握紧了手中兵器,强作镇定地扬着头:“真相如何,天知道!”
随后话锋一转,冷笑出声:“大哥既不认错,寻人搅局,那可别怪做弟弟的无情了!”
只见六皇子将握有麒麟印章的左掌高举,振臂一呼:“骑兵听令!今日谁能取太子首级,封万户侯!”
说这话时,六皇子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神色,似乎已然笃定皇位是他囊中之物!
不过很快,那股倨傲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慌张。因为——
他身后乌压压的云州骑兵浑然好似没听见号令,个个高高骑在马上,松松勒着马缰,毫无厮杀的念头。
只其间几只马不耐烦地跺了跺蹄子,仰头嘶鸣了几声。
怎、怎么会?……
六皇子面色铁青,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
训练有素的骑兵们高坐在马上,浑身被银灰色的鳞状盔甲覆盖着,就连面部都被银色面具遮去大半。
——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个个都好似是死人一般,一点回应也不给。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六皇子百思不得其解,他捏印章的手掌收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不信邪地又是振臂一挥:“听着!杀太子,封万户侯!赏黄金十万两!”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落叶被风吹得从地上旋起,晃悠悠地飘了几圈,又再次落地。
一只铁蹄悠闲踏了上去,枯叶发出“咯吱”的细微响声,像葱油饼上的那层薄薄外皮,脆脆地裂碎开来。
领头的骑兵夹着马肚,往前驱了几步,随后一个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将银色的面具一掀,露出双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六殿下!许久不见呐。”
六皇子背后湿了一身冷汗,火辣辣的日头底下,竟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他兀自握紧兵器,失了血色的双唇颤抖着惊讶出声:“周翎!怎么会是你!怎么会……”
周翎笑起来,两侧尖尖的小虎牙透着坏坏的气息:“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随后又如恍然大悟般自问自答:“哦——,我知道了,六殿下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没回汶州驻营,反而‘滞留’在京师,还‘混’进了云州骑兵营,是不是——?”
六皇子没吱声,微收着下巴,眼底露出一截下眼白,黑眼珠沁着恨意,阴冷冷盯向他。
周翎只当没看见,兀自答着:“汶州驻营那边,我让堂弟易容成我的样子去了。哦,对了!”
他盯回去,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又掀开另一桩秘密:“汶州那边的‘流匪’已然尽数伏法,留下的几个头目可是把六殿下您给供出来了,说是听了您的指使,才敢数次袭营,公然与朝廷作对!”
周翎神色倏地冷下来:“六殿下,我和阿元没死,您是不是很不乐意呐?!”
“胡、胡说!”六皇子反应过度地叱责回去,拿长戬顶端的棱形尖头指向周翎,声音已然有些癫狂,“周翎,你在胡说些什么!全都是莫须有的事,你休想栽赃到本皇子身上!”
贺元接过话,从袖中取出一叠信笺,一张张往六皇子身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