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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栖找到唐昊时，他就是一副大爷样地坐在那里了，那表情比方锐见到的还要烦躁得多，不知道的以为他在等人欠债还钱呢。
等乔栖说明来意后，唐昊那皱在一起的眉毛总算向上挑了挑，“说白了你就是要我再听你一次令？”
“那倒也不用。”
乔栖深知这个人有多不服管，只能坐到他旁边，跟老母亲一样苦口婆心，“如果你是我的队员，我会将你安排在个人赛里，这是你唯一需要听令的地方，到时，赛场上很多事情全凭你自己来做判断，我一个指挥位，怎么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个人赛里面嘛。”
这还真不是一时托辞，光是唐大爷这性格，乔栖就不可能让他进团队赛里呀。
所以乔栖说得很诚恳，“再帮我一下吧，唐昊。”
姑娘撑着椅子，仰头望着唐昊，唐昊也侧过头在看她。
四目相对，一边明亮真诚，一边却如同雷雨前阴霾的夜空，盘聚着一股子压抑的暗沉。
这极端对比持续了好一会儿，看得乔栖心都沉下去了，看来要继续想办法了……
“可以。”唐昊冷不丁开了口。
乔栖呆了：“这么容易？”
“……”唐昊皱着眉，不是不想聊，而是被乔栖的眼睛看得心烦意乱，干脆抬手捂住她眼睛，“你先闭上眼睛再说话。”
“……唐昊，我觉得几日不见，你似乎又麻烦……”
“想要我答应就给我闭上嘴。”唐昊一把将她按在自己腿上，别过脑袋不看她了，“睁着俩兔子眼睛瞎看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就为这破事来找我？”
唐昊那是相当了解乔栖的生物钟，一到点就困得不行，叫都叫不醒，就算不看她眼睛里的血丝，他都知道这家伙早困得要命了。
但这只是托词，唐昊现在一看她的眼睛就像重回梦境，好像下一秒，乔栖就能掏枪把他毙了一样。
所以还不如把她按倒。
果然乔栖不疑有他，只闭着眼睛，嘀咕了一句：“你好像……变得好说话了很多。”
唐昊颇为不屑，“不就一表演赛，有什么的。”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这种水平挑战王杰希前辈是不自量力……”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乔栖被这么一问，也微微拧了眉，“我以为你会这么觉得？毕竟我只是个新人呀。”
“新人怎么了？”唐昊冷哼一声，“没听说过以下克上？你赢了那是你有本事，你输了就是你菜，电竞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关新人老人什么事，老人里菜的不也多了去了。”
夜空之上，这番放话格外嚣张，简直要与天比肩了。
对了，乔栖这才想起来，这个人出道两年就赢了第一流氓林敬言，又怎么会否定她打败王杰希的可能性？
那，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一定会否认自己呢，乔栖自我反问起来。
唐昊总算看向了乔栖，“有人这么说过你？说你废物？”
这是唐昊第一次开始探究乔栖的过去，他本人没有察觉，乔栖也被话题本身吸引了注意，毫无意识。
乔栖在沉默中轻轻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微不可闻，可还是让唐昊腿上发痒——他开始后悔借她一条腿了。
“有呀。”
“那人说你什么？”
“我想想啊，比如说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爸爸不允许的地方不敢去，什么要求都不敢提，整个一书呆子，嗯，就连打了荣耀，他也说我上职业就是被打的那一个，明明叶修一开始就说我很有天分啊……大概你和他有些地方很像，我才会先入为主吧，抱歉。”
唐昊不在意这个，只是一路听下来，表情怪异地看了眼她：“瞎子，我说你……”
“嗯？”
“你不会是被哪个混蛋pua了吧？”
“pua是什么？”
“贬低你，控制你，让你离不开他。”
“好新鲜的词啊，不过他没想控制我，何况如果我粘着他，他会很嫌弃的，比我独立得多呢。”
“哦那确实不是pua，”唐昊面无表情，“那就只是个渣滓而已。”
“呃……”他在骂自己的同期哎？
乔栖挣扎了一句，“不过我确实被帮助过很多，如果没有他，我大概也不会进职业圈的，所以就，也没有那么差？”
“……”唐昊垂眸看了她一会儿，问，“你喜欢他？比高英杰还喜欢？”
“啊？你怎么知道英杰前辈……”
乔栖吓得支棱起来了。
结果下一秒，唐昊又给她啪叽捂回去了，“你先说是不是。”
这个□□主义者。乔栖无奈：“没有，没有，我们都没联系了，还有你不许提英杰前辈的事，我们话题歪太多了。”
这个麻烦得要死的女人。唐昊白了她一眼，“行，那我问你，明天你怎么安排。”
“你说阵容吗？个人赛的话，应该会是你、于锋前辈还有方锐前辈吧，擂台赛就是许斌前辈、邹远前辈、林敬言前辈，团队赛是韩文清前辈、张新杰前辈、江波涛前辈、乐乐前辈、少天前辈还有我吧。”
“你让邹远打擂台？”
“团队赛有乐乐前辈了呀。”
“……也成，磨血他还是会的。但你这什么恶心的称呼，”唐昊嫌弃不已，“你跟张佳乐很熟？”
“很熟。”乔栖在唐昊的手底下重重点头，“熟到我说我笔记本被你乱划过，他能为我打你一顿的程度。”
“笑话，我能输给他？”
“我更希望你能为了谢罪而乖乖被打。”
“退一万步也轮不到我跟他谢罪。”
“那我来打，你会向我的笔记本诚恳道歉吗？”
唐昊姑且睨了眼乔栖的细胳膊细腿，游戏时他碰过，捏过，甚至还背过她整个人，真要打人的话，真就小拳拳捶你胸口呗？
想到那个画面，唐昊无语极了：“就你？还打架？”
乔栖不知道他什么眼神，闭着眼睛没有反驳。
温室里阴冷湿凉的空气跟楼梯间有些像，黑暗中，划过笔记本，划过心脏的笔迹仍旧那么清晰。
可同样，在生存游戏里，这个人确实没有任何杂念地帮助自己，一次都没有放弃过她。
从没有哪个人能让乔栖心情这么复杂，对别人，该喜欢还是该放弃，她总是分得很清楚，但与唐昊之间并不出于自己所愿的一切都让她有些困扰。
“我……”乔栖低低地说，“那时真的想过把你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想让你一辈子不要打荣耀了。”
想到她还说过要从悬崖上跳下去，唐昊真觉得乔栖是被某个渣滓搞得心里不健康了，疯了吧，“那我还真是谢谢你能控制住自己，没真想把我当场解决啊。”
“……我也很遗憾。”
“怎么没实行？”
“……”乔栖闭着眼，把自己蜷缩起来，闷闷地说，“因为我是队长。”
唐昊不屑极了，“谁还不是个队长了？”
乔栖象征地扯扯嘴角，笑得无奈，毕竟他们对队长一词的定义不同，没有必要去解释了。
兴许是看出她那笑的意义，唐昊撇过了头。
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去为队伍改变，那在他眼里就是种本末倒置，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打得不开心，打得没意义，赢了又算什么呢。
所以，他终究是跟乔栖合不来。
唐昊又一次抬眼，透过半透明的窗，顺着B市灯火，穿过那些挡住视线的高楼大厦，看向更远的地方。
无论何时所着眼的都是那苍穹之上无边无际的地方，唐昊活得可谓是人如其名了。
他说，他讨厌输。
她杀了他，他可能也就咽了气。
但她要是让他以毫无还手之力的姿态输给不该输的人，只怕他人没了，那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塞满了的尊严照样会化成冲天怨气，纠缠乔栖到不死不休。
乔栖听懂了。
张佳乐跟她说过唐昊打败林敬言之前的事，据说在以狂剑和弹药为核心的百花里，唐昊绝对算不上出众，还坐过很长一段时间冷板凳。
职业赛场上，每个人都谨慎自危，走钢丝一样前进在这条职业路上。
赢不了就意味着要被替换下场。
而下一次得到机会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她猜他现在望着夜景的模样，和他过去在台下看着别人打比赛是一样的。
拼命燃烧着那股滚烫的欲望，嘴唇都抿成一条直线，好像浑身都绷着蓄势待发的弦，随时伺机等候猎物，等候着有人挡在自己面前的瞬间，他一定会扑上去将对方撕咬到鲜血淋漓。
这磅礴又强势的胜负欲……
乔栖仰头看他一会儿，突然好奇了，“说起来，唐昊，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到天台上啊？是失眠了吗？”
对此，唐昊诡异地沉默了一秒，突然烦躁起来，啪叽一巴掌又糊她眼睛上了：“……你就当老子失了智，行了吧？”
“……？”骂完同期再骂自己？
这可真是个狠人呀。
最后一天团队赛。
赛前乔栖跟几位明星选手开过会，整体阵容与她告诉唐昊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商讨了一下采用怎样的战术。
至于对手会是什么人，乔栖都是临上场才嘱咐的。
王杰希并不是个会让新人冒险的队长，考虑到这点，她估计个人赛第一场不会是卢瀚文。
她说出这一猜测时，唐昊看看那边大荧幕亮起自己的名字，架在大腿上的脚跟着音乐抖了抖，显然很满意这一安排。
当初蓝雨呼啸友谊赛，她让他跟卢瀚文对线完全就是智障规划，还好，这瞎子还算有长进，知道孰好孰坏了。
唐昊没急着上台，先问了一句：“所以你看个人赛第一局是谁。”
“吕泊远前辈吧。”乔栖还在研究笔记本上的战术，头都没抬一下，“第一柔道云山乱，够你打了吧？”
唐昊扬了扬下巴，一句小case已经不言而喻，像个等着人挠下巴伺候他的祖宗，嘴里还在说，“凑合吧，但如果不是你怎么赔我？”
“那就让我赔钱吧。”
“就你？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我一个零头吧。”
“可你这一场输了就会变成我的零头了呀。”
“我会输？你开玩笑呢？”
唐昊嗤笑一声，甩下了外套，看都没再看乔栖就迈进选手通道，大步走向自己这一局对手吕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