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腾的心情貌似不错,他一边收拾办公桌上的资料,一边按手机看时间。孙医生走进来,问他怎么这么高兴。萧腾语气明朗的说:“两天没有加班了。”
孙医生的年纪与萧腾差不多,都是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孙医生呵呵一乐:“你这心态真是好。我现在是加不加班都感到心烦,我觉得我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萧腾翻看手中的病人资料:“医生找医生看病,会不会被人笑呢?”
孙医生喝了一口水,正色道:“医生也是人啊,难道医生生病就是错了吗?”
萧腾说:“但有的病人会觉得给自己看病的医生自身也有病,他们心里就会感到怪怪的。”
孙医生笑了笑,又问道:“对了,你这一年和吴医生搭档怎么样?”
萧腾停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看着孙医生:“挺好的啊,吴医生见多识广,是老资历的医生了,跟着他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当初把我分给他的时候,你还替我捏了把汗,愁容满面的看着我。这都一年了,我们相安无事。”
孙医生想了想,刚想说什么,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是院长让萧腾去一趟办公室。放下电话,两个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现在是八点钟,本可以正常查房的萧腾却在此刻走进了院长办公室,原本晴朗的心情蓦然变得沉郁起来。他在看一张打印好的A4纸,上面是一封投诉信,投诉的主体正是萧腾。萧腾将投诉信反复看了两遍,抬起头惊疑的看着院长:“没有这回事啊。信上说因我不在岗导致病人出现问题,可这个人不是我的病人啊。”院长说:“医院查过了,记录表上不是你的名字,那天也不是你的岗,但是病人一口咬定就是你。”
萧腾摇摇头:“真没印象。”又看着投诉信说:“我的病人我都有记录,无论是出院的时间还是在医院去世的时间,我都会自己记录下来,并且精确到秒。”
院长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刚开始我还笑你一份病历要抄写好几遍。”萧腾有一本记录本,但凡是他接诊的病人,除了常规的病历记录,还要将所有情况无一巨细再单独记录在册。这是上学的时候,老师给学生们养成的习惯。
院长看了看萧腾:“你再回忆回忆,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情况。病人家属没有闹,只是要求他们投诉的这个医生,也就是你写道歉信并且当面道歉。”萧腾问:“那病人呢?”院长说:“正是因为病人脱离险境了,所以家属们才没有闹起来。”
萧腾离开院长办公室,上了电梯下了电梯,一路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可就是没有想起来,他蹙眉自语:“那天不是我的班啊,也不是我的病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刚走出电梯,妈妈打来电话:“喂,腾子。你忙吗?你爸有事跟你说。”萧腾在听筒里听到妈妈喊爸爸接电话,爸爸闷着气拒绝接听电话,他一阵烦躁,大声说:“妈,有事你就说!”妈妈一听儿子在电话里的厉声,赶忙说:“噢,你是不是忙啊?那就先不说了,先不说了。”不等萧腾再开口,电话就挂断了。萧腾吐了一口气,他明白只要是妈妈催爸爸接电话而爸爸死活不接的,保准是要说生孩子的事。
到了下午,萧腾虽然是准时下班的,但是他的心情却不明朗了,他刚启动车子,妈妈的电话又来了,语调有所刻意的迟缓:“腾子,你现在忙吗?你爸让我问问你,你们都还好吧?身体都还好吧?”萧腾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语气:“我们都很好。妈,你不用担心我们,孩子的事再说,又不是不生。就这样吧,我这边有些忙。”萧腾将电话快速的挂上,他顾不得礼貌与否,只剩下另一端拿着传出忙音听筒的妈妈和沉默的爸爸。萧腾发动车子驶出车库,驶离医院,驶向家里。
真是夫妻连心。萧腾的心情由晴转阴,朱明荷的心情同样是阴云密布。她正站在小区门口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个人气吁吁的,但可以看出他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管管你哥吧,这样不行的,我都要累死了。是,他是把钱给我了,但他的工作也不能都给我啊,被我们领导知道了算什么事啊!”
朱明荷的五官都快挤到了一起:“张哥,我哥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得先问问他。你先别着急。”朱明荷播了哥哥的号码,却没有人接。
张哥问:“他不接电话?你看,总是这样,谁的电话也不接。人家投诉电话一打,我也就完了。”
电话通了,朱明荷冲张哥一摆手,扯着嗓子喊:“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在哪儿啊?你听得见吗?喂?”电话又挂了,张哥说:“联系上了?他在哪儿?你哥那个人,我们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成天神神秘秘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不是个勤快人。说实话,要不是看在老乡的份儿上,你又打了包票,我才不会给你哥找工作呢。你哥现在让我里外不是人,如果被我们领导知道了,我的工作怎么办!”
朱明荷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张哥,给您添麻烦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一开始不也是好好的嘛。”
张哥嗤之以鼻的说:“一开始?一开始也不怎么样!一开始嫌分给他的那一片不挣钱,后来给他换了,他又嫌累。送快递当然累了,那干什么不累?再后来他自作主张把自己的快递让其他同事去送,把工资也分了。我们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被公司知道了全得赶走。”
朱明荷一脸无奈:“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