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堡操守官徐松涛将手上的玻璃酒杯高高举起。
那酒杯沉浸在窗户中射过来的阳光中,闪耀出夺目的光芒,美不可言。
徐松涛又将烧酒倒入玻璃杯中,再去看那玻璃杯,只见透明的烧酒和透明的玻璃杯连成一体,荧光剔透,像是一块水晶似的。
徐松涛赞道:“美极!当真美极!”
他小心地把酒杯用纸张包裹起来,放进礼盒里,说道:“用这玻璃酒盏做今年送礼的重头戏,当真是体面气派。这样的小酒盏以前西夷要卖二十两一个吧?如何有人用?现在秦守备只卖四两银子一个,一下子只要原先价格的两成。”
“我们用秦守备的玻璃酒盏做今年礼单的重头戏,一定会博个满堂彩!”
徐松涛每年八月都要出去送一圈礼物。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徐松涛是五年前的八月上任操守官的。上任的第一天,徐松涛就带着厚厚的礼单到处孝敬上司。不光是南海卫的守备,更有都指挥使司的上峰,甚至南海县的知县,徐松涛处处都要打点。
因为第一年是八月出去送礼,而每一年又都要孝敬上司一次,所以徐松涛就养成了循例,每年八月都要大办一次礼物,到处送人。
送礼的主要内容当然是送银子,什么都没有银子实在。但是那也不能全是银子,还需要其他礼物搭配,徐松涛每年都要给银子搭配一些贵重、有特色的礼物。
这实在是很耗脑力的事情,有时候为了这当年“主打”礼物,徐松涛要绞尽脑汁,远赴几百里之外采购。
但是今年,徐松涛不需要跑远了。秦昭的玻璃铺开张了,知道的人还不是很多,而徐松涛却第一时间知道了。
徐松涛现在很关心秦昭的一举一动。
秦昭卖出来的东西,必是精品。徐松涛去玻璃店一看,果然就发现秦家的玻璃制品质量上乘,物美价廉。
徐松涛买了十套玻璃酒盏,加在十份礼单中。
徐松涛的正室月娘说道:“官人!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北京城也破了,南京城也破了,人心惶惶的,你还送这轻薄易碎的玻璃做礼物?”
徐松涛笑了笑,说道:“夫人!这你就不懂了。”
“如今有富贵官禄的,他日也必有富贵官禄。要知道这鞑清虽然残暴,但是也是个讲理的。对于真心投降的大明官员,鞑清是有来必应,全部封官的。”
“你不看南京的礼部尚书钱谦益剃头降清,就封了礼部侍郎管秘书院事,只降了一级而已。更有那徐州总兵李成栋,降清后四处征伐,现在更高升为鞑清的江南巡抚。更不说那洪承畴,祖大寿的事情。”
“总而言之,只要现在在大明有高爵厚禄,满清南下时候剃发投降,就依旧有锦绣前程。只要不傲着头骂满清,不要组织兵马抵抗鞑清,换了国君还都是有官做的。”
“现在广东上下的官员都知道这件事情,也都和我想的一样。所以你担心的乱世人命浮萍,朝不保夕的生活是不会来的。今日有官做,来日有官做。即便是那些商户富豪,也知道自己投靠的官户投鞑后还是会做官,自己的关系会一直有用。“
“有钱人家,哪家哪户不依旧是歌舞升平,酒肉绸罗的?。”
月娘咬着嘴唇想了想,叹了口气。
徐松涛问道:“夫人怎么叹气?”
月娘摇头说道:“我不叹什么!”
徐松涛却不放过妻子,追问道:“月娘到底叹气什么,说来听听!”
月娘吸了口气,说道:“我叹!我恨你们这些朝廷命官,乌纱君子,竟没有一个是男儿。鞑清在关外不过几万人马,算上挟裹的蒙古鞑子也不过十万人,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如今北京破了,南京也破了,家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