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终于有转机了?”
“我昨晚听我爹说,那位李大人终于肯松口了,答应让楚辑免入奴籍,而改为逐去边疆负罪守关。”
这虽然明面上是免了奴籍,但似乎也没轻多少。
苏炽暗自思忖着这两者之间到底有多少优势差距,凝眉时却听身旁萧遥大大的舒了口气,畅然道:“虽然他将远去边疆苦境做三年不记功勋的谢罪杂兵,但至少他还有重来的机会,只要有心,我相信他总有一天还能回到焰阳城。”
庭院里春桃已谢,冬梅未点枝,花是艳不起来了,倒被以往素为衬托的叶给抢了风头。
初晨的阳光斜射入院,庭院里恰好有棵枫树,时入深秋,早已红了一树茂叶,红灿灿的,仿若一朵歇足树梢的霞云,风过时红叶翩如赤蝶摇飞。
“待楚将军重回焰阳城时,也就不负王上今时为了保他所作的种种努力了。”
两人站在树下,叶影碎了阳光,散金片影摇晃,萧遥一对桃眼笑如月牙,今日总算是真开心了。
苏炽抬手接了片飘落半中的红叶,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遭,发现此叶倒红得挺匀称。
他沾了萧遥几分喜悦,心里也有舒畅,可这点不甚通透的舒畅转眼又让一分莫名其妙的情绪给於堵了。
他手中这片红叶与不远处的宫墙红成了一个调子。
红叶随风又落,朱墙艳泽又在眸谈里洒下一片华晕。
自古深宫锁愁怨,明里朱墙映春光,暗中腥血扬薄凉,一代朝亡一宫覆,不论盛世还是乱世,宫宇宗室都不过只是世人眼中的海市蜃楼罢了,映的虽是明盛之景,藏的却是淀朽沉败,只都等着那一朝东窗事发罢了。
看着这面映着晨光辉煌的宫墙,他突然想起,由某人执笔既定的不久的未来,这片宫宇也将被铁蹄踏破,倾倒在大势之下,沉怨也无奈。
也就是说,不论萧遥今日如何期待,这片盛世之景恐怕也等不到他们焰阳双杰重聚的一天了。
宛如挨了宿命重锤沉击一般,苏炽的心突然被死死的压住了。
这个结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他之所以存在于此,便是为了要帮那个书定这个世界结局的人推动惨剧的走向……
“墨寒君。”
苏炽愕然回神,有些怔然的挪眼瞧来,却见萧遥笑吟吟的拽过他的腕子,“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转转。”
萧遥兴致正盛,苏炽见之立马又收起了一脸不应景的神色,甩了甩头,将那点本不该属于他这种胸无点墨的直男的惆怅思绪给甩了个干净。
渡云河淌进焰阳城里恰好将整座繁闹之城平割成了两份,宫城在北,闹市在南,河道广阔,两相遥望,白天能见的也就是屋檐遥遥描勒天河一线,若在晚间便可见灯火璀璨若伏火沉荧,城灯明映河面能铺半河光彩。
这焰阳城里最有名的一是那座立于南城独站了一岭而挑于闹市的女娲庙,二便是这渡云河码头的夜景了。
苏炽跟着萧遥从北城的主道一路缓步溜达向码头,四下随意打量一番,玩乐的地方不少,不过多为雅阁秀楼,处处装潢精致,往来的行人也多是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妥妥的富人区。
“码头要晚上才有意思,我先带你去女娲庙吧。”
“听你的。”
“我平日里经常跟我娘去女娲庙,一般人不能进的后山我也能带你进去转转。”
众所周知,女娲庙里的多半都是姑娘,且以少女居多,虽然苏炽早也明白主角的桃花运不会差,却也没想到居然能如此繁盛。
苏炽品味着眯了眯眼,“这后山该不是都是姑娘们的闺房吧?少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人进去,也不怕姑娘害羞?”
“你想什么呢!谁说的后山就一定是闺房啊!”
“那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
天间蒙了阳光的薄云散开,蓦然间光明大盛,苏炽眉心那枚本也艳泽如血的美人痣霎时艳然灼目,衬着他皎白的面容,更是夺眼。
萧遥一眼瞥见了他眉心胜似朱砂的红痣,甚是好奇,便又凑近了些打量,“你眉心这颗痣是天生的吗?”
苏炽一挑眉,不正经的话腔立马凑成:“如果是我自己点的,它就该更妖娆一些才对。”
“你这也不输用朱砂描的了。”
苏炽眼中含笑,随口又戏谑着接道:“可惜我这辈子不小心投错了胎,也就省不下那一笔朱砂了。”
那枚美人痣虽然红的很妖娆,但苏炽的眉目天生便蕴着一股疏离之感,若无红痣或显清冷,有了这一点艳色反倒点散了他身上的凉泊,近了点红尘又不入凡俗,一艳一清皆是恰到好处。
许也拜这一枚朱砂痣所赐,他一旦笑得不正经,整个人立马就傍上了一分妖气。
萧遥莫名让他这一笑给闹得有些局促,便转开眼去,小声嘀咕了两个字:“祸水……”
“嗯?你刚刚说什么?”
萧遥抿然一笑,瞧着远处大河,道:“看着你,我怎么突然就想到了‘红颜祸水’这个词呢?”
苏炽两手揣在袖里,笑得不明其意,悠然答道:“当祸水,也是要有资本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