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允是个极难对付的人,若不能一次性将他打到无法东山再起,只要让他赢得喘息之机,往后再想动他便难上加难了。
苏炽他们早已出发前往宗正司的铜楼寻那案籍,风晚之人还在尊邑伯府中,同样紧攥着冷汗。
苏云深站在门前观着夜雪,久久凝望着宗正司所在的方向,花有尘先前身在望天城里,风晚之也并没有那么勤快的时时给他传递消息,故至当下他也不知该如何筹谋转圜了。
风晚之蹙着眉头仍在细细揣摩着姜允究竟会在今夜准备些什么,却总也摸不定一个准确的方向。
“古安镇事发之时,侯爷尚未登及如今这个地位吧?”
站在门前的苏云深蓦而一问,风晚之回神,“嗯。”
“如此,侯爷也就不可能参与那件事吧?”
“我是在那六年之后才封侯的,自然不可能参与。”
“既然侯爷不可能参与那件事,那正远侯必然无法从此事中翻出什么对侯爷不利的因素,而那根胫骨又保管在侯爷你的手上,那正远侯会不会想法子来销毁此物呢?”
“他要是有办法销毁的话,早在古安镇惨事之后就该动手了。”
姜允如此缜密且谨慎的一个人,却将这个祸端留了如此之久,这显然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除非他根本无法销毁此物,不得已才选择了置之不理。
而眼下那根胫骨风晚之又亲自带在身边,姜允自然是偷不走的。
“不管怎么说,正远侯拖延时间无非是想自保,而他无法直接处理此物,灵息一类又无法更改,对于此事他已毫无转圜余地,”苏云深顿语回首,“这样的情况下,他若想改变局势便只有同侯爷谈判,侯爷你是否有什么可成对方谈判之资的破绽?”
苏云深一句提醒过来,风晚之心下漏了一拍——倒的确有一件事或能被姜允利用,但他又并不能确定姜允现在动向如何,故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的确也可制他命脉,故他决不能做出自为对方引路的事。
思来想去,风晚之最终还是决定先沉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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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正司的迷烟的药力似还是随时间而缓缓递增的,一刻钟前苏闻卿还尚能自己倚墙站稳,这会儿却越来越虚软,而意识却反倒愈发清明。
姜允是个讲究效率的人,迷雾让人麻软全身无力反抗却意识清明的安排无非是为了方便及时提审。
苏闻卿彻底站不住了,萧遥扶他坐下,也觉着情况实在不妙——倘若苏炽和花佣这样瘫在里面就完了。
“哟,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呐,天下闻名的宗正司都敢夜闯,不知道的还当几位是活腻歪了呢。”
这一来便戳针见血的语气,实在是令人过耳不忘,萧遥和苏闻卿共转眼瞧去,瞥清了暗巷里走来的人影皆是大惊:“伏先生?!”
这伏芷不知是往哪冒出来的,抱着手淡淡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定在苏闻卿身上,“这才不久没见,你怎么就混成这模样了?又是拜你那狗东西的堂弟所赐?”
“……”
苏闻卿大惊回神,依然不解,“你怎么会在这?”
伏芷闲然踱到他面前,端起他的脸来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前不久我掐指一算,算到苏墨寒那狗东西近来必有血光之灾,所以我当然是来给他收尸的。”
“…………”
宗正司藏案籍的铜楼里可谓是粒尘不染,或许是太干净了,反倒呛得苏炽打了两个喷嚏。
铜楼内部比从外面看来要大的多,上下无间层,悬索垂链,四壁皆为铜柜,中央层层叠叠的书柜错综复杂,旋梯嵌筑柜间,锁链垂挂坠入楼井深里,外人也看不懂这复杂的安排意欲何为。
楼中有不灭灵灯长燃,然而看着这成千上万的案籍,苏炽仍是不知该从何找起。
苏炽细细察看诸柜,良久下来只看出这些存放案籍的柜架均以天干地支标号,至于其中的规律、有何代表则是一头雾水
果然这病急乱投医的计划就是不易执行……
花佣也随他一路看来,忽然扯了扯他的袖,指着下方示意往下走。
苏炽正将动步,却忽觉一丝异风窜过,然而左右四顾打量,视线很是局促,而此间也极易藏人。
苏炽给了小花佣一个眼神,花佣当即会意,便独自往下寻去。
即有锐风刺空裂耳,花佣惊而避开,苏炽正将追下,便听楼中忽然机轴转响,足下阶梯猛然一震,苏炽忽觉重心不稳连忙扶住身旁架子,才一错神,这整个书架子便凌空转了个向,愣将他和花佣分去了两条道上。
悬在暗井间的锁链数缕错挪,定时机轴之声亦止。
这情况就有点不妙了……
苏炽才在心里暗自揩汗,那自埋骨峡一别便许久未见的盛无双便从柜影隙间一剑凌出,苏炽连忙抽剑横挡,然而挡击的腕子没稳,盛无双一剑便将他压了后退,得亏他反应迅敏及时动肘撞了出去才没被这一剑锁死。
一挡失利,苏炽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刚刚从外面一路嗅着过来的迷烟原来一直都有药效藏在他体内。
苏炽自知当下形势不利,连忙转身寻道便撤,盛无双也不忙着追来,横去一步拽动一根嵌在柜壁间的机轴,楼中响动又起,脚下地势又变,苏炽一步踏上一阶,冷不防又同盛无双来了个照面。
此处地势狭窄,苏炽的长剑总是磕磕绊绊的使不畅顺,盛无双却是熟悉地形,一早带来的便是柄短剑,故总能寻得破绽压制苏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