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阳收眼瞧住他,冷然一笑,“你究竟是从来就不信神明之说,该是根本就不懂长记性。”
“大胆!这是你该对本座讲话的态度吗?”
“你现在倒是很有气势了,除干净了自己手上的人你高兴吗?今日终于将一座早就空了的朝廷的大权全部掌握于手了,你不该欢呼雀跃吗?”
神主实在不耐烦听她阴阳怪气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膝下如今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讨人厌的不孝女?”
神主一记眼刀剜来,纪阳却毫无所惧,缓步迈前,“大战当日的红光你看得见吧,你以为你能苟活至今究竟是谁替你续的命?”纪阳止步,“巫者乃是神明的侍者,大巫祝所承乃为神意,但你以为他死了就不存在所谓神谕了吗?报应迟早会来。”
此事说来也的确令人胆战心惊——就在伏羲庙倾覆第二年的同日,夜逢暴雨,天降一道闪电劈了宫城东苑,霎时火光飞窜,迎着暴雨焚了半座宫城,神主在乘云军的保护之下侥幸捞回一命,而后宫嫔妃连同神主所有的子嗣却尽亡于此劫。
那时纪阳已被强嫁于奕宁侯,未在宫城方得幸免此难。
而后三十年间,神主每纳一位新嫔都必于数月内离奇暴毙,一连受了几番惊吓后,神主才终于相信这是神明所降的报应了。
此事乃是神主心中逆刺,为纪阳所触自然恼怒,“你休要在此拿这些陈年旧事威吓本座!何况本座早也照你的意思重扶任用了苏氏,已是安抚过神明了,休要再提什么‘报应’之事!”
纪阳罥着冷意忍俊不禁,“你到现在还以为,所谓的‘报应’只是惩罚你杀了大巫祝而已?若只是如此,那在此之前的神谕又是因何而下?”
神主愕然噎默,喉结略为悚动,却不应此话。
“你的杀孽根本不止于一座伏羲庙!”
“你今天来,到底想做什么?”
“放了姜允。”
神主睨了她一眼,“姜允权势太重,岂能轻易放虎归山。”
纪阳又迈前一步,“姜允的权势的确重,但你不可否认的是,他也的确为尊朝肃清了秩序,若非他手握宗正司雷厉行事,你以为你真能有等到六侯分崩离析的一天吗?这些年来若非姜允威慑四方,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她俯下身来,利眼狠色,“我已经让他的宗正司大伤了元气,你可以借此势收回宗正司,但姜允你必须放出来,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下一个‘报应’。”
放完狠话,纪阳便收回身去,神主怒而隐颤,“你这是在威胁本座?”
“是不是威胁,你最好掂量清楚,你要是真的动了他的性命,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最后一句收罢,纪阳转身便去,神主惧掺怒起,愤然掀了桌案。
所有人都拿权势压他一头,可分明他才是这尊朝之主,却一个个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却也不想想,那些权势都是谁放给他们的……
神主被火气冲得有些头晕,颤颤然的坐回椅中,却挥不散盘踞心头的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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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朝的大势终于散了一片支离破碎,这局势与苏炽初至神都时已截然不同。
苏炽站在廊下,难得能心无旁骛的欣赏此处庭院里与雁金城截然不同的雪景,手伸出檐外接了冰雪化在掌心,凉凉的沁了一股刺寒。
“你怎么又站在这里?”
他总是趁萧遥不在屋里看着他时钻出屋子吹风迎雪,却又总不记得添衣。
“这景,再不看就没机会了。”
苏成远方才已经将风晚之的意思带来了,神都的局了结得差不多了,他已经没有继续久留在这的意义了。
萧遥进屋为他取来一件外袍披上,难得又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惆怅,雪景中,宛如画笔勾勒的一抹仙影。
苏炽生得长眉修目,五官胜似画中仙,而那枚朱砂痣便是他脸上最幽魅的一笔,点散了他眉间本罥足的清雅,每当他沉紫的眸中淀下愁色时,这颗痣便最能令他惹人心怜,好似画中囚了魂的仙人,孤落红尘,一眼一笑都如幽潭沉波,秋水不为凝,缱绻缠冷霜。
萧遥最初便是被他这份孤傲的惹人心怜所深深吸引,可这个人总有一分倔强,不是旁人轻易保护得了的。
“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带你看看雁金城的雪。”苏炽笑然回眼,蓦为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萧遥一直都只静静的看着他。
雁金城的雪,萧遥并不向往,若有机会,他只想看这个人一辈子。
“哪里的雪都是一样的,只有你不同。”
萧遥的眸里略拂笑意,眉头却沉着,有太多的不舍难以述之于口。
“云涯……”
萧遥近过身来,主动环住他的脖子拥吻了他。
任萧遥绵磨着唇瓣,苏炽也轻轻揽过他的腰,将这份温暖深锁入怀。
今日此吻却有些心照不宣的苦涩。
浅吻绵罢,萧遥捧抚着他的脸,眸中缱绻万千,缠映的只有苏炽的影,“如果今生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下辈子你愿意等我吗?”
苏炽唇瓣一颤,没讲出话来。
萧遥轻轻抵住他的额头,“只要你一句话,来世天涯海角,我都去找你。”喜欢凌仙志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凌仙志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