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鹤还是遵照了他们苏氏的规矩,苏阑珊离世后,便火化了她的遗躯,将骨灰葬在了后院。
萧遥整整昏睡了两个月,才终于醒转过来,然而他的灵脉彻底废了,玄昭也没了动静,他如此醒来时一身缠满纱布,颇深的伤口仍在淌血,也几乎还动弹不得。
这两个月,晚歌几乎每日都会来萧府照看萧遥,可她自从那年之后便一直旧疾缠身,每日也必须服药,早已不复当年神采飞扬,却又在照顾萧遥的这两个月里消瘦了许多。
今日公主的马车仍是一早便驶到了萧府门前,李承安也一如既往的早早候在大门。
晚歌下车,顿见李承安似是复了往常活跃一般,笑着便迎了过来,“公主殿下,少爷今早醒了!”
晚歌一惊,“云涯哥哥醒了?”
“虽然还是很虚弱,不过终于是醒了!”
终于得此良讯,晚歌久挂愁容的脸上也终于溢回了笑色。
李承安更是高兴,忙便邀她,“公主你快进去吧,少爷可以讲话的。”
然而晚歌眼中虽仍蕴笑意,却蹙回了眉头,婉约一笑,“我……就不进去了,你照顾好云涯哥哥,我回去了……”
李承安一愕,“为什么?”
“嗯……”晚歌沉吟了片刻,“没什么,就让云涯哥哥好好休息吧。”
“少爷他没那么虚弱,公主进去不会打扰到他的。而且公主你都照顾了他这么久,他好不容易醒了,你不想和他说两句话吗?”
晚歌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头,“他醒了就好,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说罢,她便转身登回马车,李承安一头雾水的,也只能看着公主的马车缓然驶去。
李承安回到府院,顺便也去厨房将药端去萧遥屋里,却才走到屋前,便往虚掩的门缝里瞧见萧远鹤正在屋里陪萧遥讲话,大概是将夫人的事告诉了萧遥。李承安在门边也看不清萧遥是怎样的神情,只是见他们父亲叹着轻轻抚了他的头。
萧遥垂着头,暗暗将脸避朝里去,紧抿着唇讲不出话来,眼泪一直转在眶里,却不敢任之淌出。
萧远鹤轻轻抚着他的头,缓言道:“没有哪个母亲不会拼尽全力救自己的孩子。你娘她选择以战斗维护于你,便是不希望你为此自责,她没有受到任何折辱,她只希望你好好的。”
萧遥紧咬住下唇,却还是品了咸泪苦涩,纵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也免不得哽咽成颤。
萧远鹤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只要你今后能好好的,你娘就开心了。好好休息,你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一句宽慰罢,萧远鹤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能叹着,起身出屋。
李承安一直端着药站在屋外,听着那些话,又被勾起了本就没埋下去的痛处,便咬着唇,只能压着泪意不决堤。
萧远鹤出屋见他,便也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仍勾回一抹笑色,“好好照顾云涯。”
“嗯……”
萧远鹤才安慰完了萧遥,王上便来了急令传他入宫,于是萧远鹤只交代了管家几句便匆匆赶入宫中。
此事十万火急,若非如此,南山王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将萧远鹤传入宫中——就在刚刚,西山国的战书拍到了南山王的桌上。
苏凛夜南征的决定来得突然,满朝文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王上便已在当日的朝堂上直接宣布,自即日起,国中一切事务全权交由太子打理。
苏炽愕然在堂下,他父王亲自讨伐南山国的决定如晴天霹雳一般劈裂了他的神魂。
于是早朝方罢,苏炽便慌忙追着他父王而出,然而他父王今日却并没有与他商谈的意思。
“父王!父王——眼下国中积蓄不足,现在恐怕还不是开战的时候!”
苏凛夜没有理会他。
“父王!”苏炽一步横到他父王面前,仓皇无措,“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凛夜定步扫了他一眼,“此战迟早会来。”
“可是……”
“怎么,你担心萧云涯?”
苏炽唇瓣几番将动,却都欲言又止。
“做好你该做的事。”
苏凛夜的决定旁人谁也干涉不得。
他父王一身冰冷的从他身旁擦过,而方才那句话也骤如一盆冷水,顷刻便浇凉了他的心。
此战他阻止不得,这既是天下大局之势,更是命运的齿轮。
王上将亲征南山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雁金城,苏闻卿听到了消息,也匆忙赶入宫中,然而苏凛夜自从早朝罢后便关了殿门,谁也不见,无奈他只好去找苏炽。
此事苏炽徒劳的阻止过,也自然是不可能阻止得了的。
这个世界一旦偏离原来的轨道,便会倾覆,他是唯一了然此事的人,却也无可奈何,甚至不得不推动。
“墨寒!”苏闻卿慌忙闯入昭明殿,“这是真的吗?王叔真的要讨伐南山国吗?”
苏炽无魂似的坐在殿中,阅着奏疏,“嗯……”
苏闻卿蓦见他一脸漠然,哑了一会儿,才走到案前,坐下身,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你……不担心?”
苏炽眸光黯为沉色,“局势如此,你我都无可奈何……”
“可是……云涯他……”
一提起萧遥,苏炽便满心揪痛着合了眼。
萧遥才经历了如此种种变故,自己身负重伤废了一身灵脉,母亲更撒手人寰,眼下正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却又在这时西山国向南山国宣战……
“真的……只能这样吗?”
苏炽睁眼,郁重的叹了口气,“只能这样。”
西山国出兵南征却不名之缘由,更也未向尊朝请令,北山国得知战况,立马也派了使者前往西山国请求合作,于是两国大军浩浩南下,一连几日,南山国中战报不绝,尊朝那方神主更是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姚东望则当即带领了一半乘云军前往东山国,先拴住这个物资丰厚的盟友。
几乎就在朝夕之间,本还持着最后一丝和平伪貌的中原终于彻底捅破这层窗户纸,乱为一片混局。
萧遥方醒转没几日,西山国向南山国宣战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焰阳城,他本深居府中静养,照说是不会那么快就听见外面这些流言蜚语的,可就在战书抵达焰阳城的当日,他父亲便被点为元帅,即将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