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炽赶回前线,得知姚东望领军北行,便与崔元率轻骑速追而去,大部队在后亦不敢怠慢,前后相距不出十里。
姚东望一入北境便赶上了大雪肆虐,乘云军虽然强悍,却多年来闲置于尊朝,实战经验不足,也不那么适应环境,故一入那势头数倍于神都的大雪便被拖缓了行程,也在风雪中僵立了数日无法前进。
苏云浅自从年幼时生过那场古怪的大病之后身子就一直很弱,加之她又有孕在身,更是经不住折腾,故苏炽这一路快追而去实是想尽快将她从恶劣的北境风雪中带回,哪不知却还是赶晚了一步。
姚东望自知没有实力与西山国大军正面抗衡,故葬下苏云浅后便匆匆拔营撤逃,待苏炽赶到时,原地只余一座冷墓。
行军匆忙实在经不起耽搁,姚东望也无法将她如何厚葬,便只能在暂时葬了她的地方垫了一块巨石以作标记。
苏炽的骑兵赶到这简石标记的墓前便止了步。
他这个妹妹从小便是一副很柔顺的性子,在西山国一向肃冷的王宫里,也是难得的一抹温柔。
苏炽凝噎在墓前,下了马,踱雪而近,才断了无多日的大雪又覆了青石薄絮凄冷,那抹温柔竟被这肆虐的风雪葬了冷透。
苏炽抹去了石上薄雪,便站起身退开一步,“挖开。”
崔元转头施令,两个士兵便拿着锹铲过来,剥雪开土。
虽然苏云浅并没有修为傍身,但她毕竟是苏氏血脉,故也当按苏氏传统焚化再葬。
挖出了苏云浅的灵柩,苏炽还是等着苏云深追来,让他再见了一眼遗容方才下令火化。
西山国的轻骑几乎是紧随着承云军而来的,苏炽赶到苏云浅墓前时,姚东望也才带着乘云军撤离不出三里,却转头便听打探敌情的斥候来报称,苏炽掘了苏云浅的坟,甚还焚毁了她的遗躯。
原本姚东望还以为苏云浅好歹是苏炽的妹妹,故无论他们之间的恩怨立场如何,至少对于她,他们谁也不会去伤害侵扰。
却着实没料到,苏炽竟能狠辣到这等地步!
苏云浅是姚东望唯一珍视的女人,尽管他注定此生都无法得到她,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毁害她。
哪怕对方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遗躯一直烧到了傍晚才终于渐渐熄去了火光,苏云深正拾骨灰,却忽闻远处战鼓声来。
“报——乘云军来袭!”
这情况倒是来得有些突然,苏炽一时诧异,也想不明白这原本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姚东望怎么会突然自己杀了回来。
乘云军来势汹汹,战鼓擂擂响彻雪夜,铁蹄踏平原而来,万马压境,其数量近是西山国的两倍。
尊朝供养乘云军的物力皆由四国所供,故这支四十万的大军所拥有的甲胄装备皆为灵材所铸,其强度远在寻常铸材打造的武器之上。
两军交锋,乘云军浩浩压过战场,西山国却无冲锋之意,只临着对面骑兵立橹为阵,阵后弓箭手仰天放出一波箭雨,扰乱了敌方第一袭,重骑出阵,抢着对面混乱反压一势。
乘云军的兵器装备虽用材精良,但西山国武器造得亦是格外强劲,由巫祝调起灵蕴,其灵势几也不亚于这些天然的灵材。
姚东望趁着怒火攻心遣了大军回杀,气势汹汹的却都还没占得一分优势,便转眼就让西山国反占了上风,眼见对面重骑压阵而来,两路轻骑左右包抄,乘云军一时被围了几分僵局难转,便有些慌了。
他先前分明也同苏凛夜对战过几次,皆是被打得落荒而逃,本还存点侥幸,以为由苏炽带领的部队其强度必然远差其父,结果看来他果然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苏炽其实的确不擅领兵作战,故他也只是亲驾战车现身在战场而已,实际的总指挥还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崔元。
崔元的兵法是裴征传授的,他在西山国中亦是苏凛夜都亲口认可的年轻一代将才。
姚东望在前线打得手忙脚乱,储云却就在一旁事不关己似的看着这番战局,也觉这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小侯爷这团团转的模样还挺有意思的。
毕竟乘云军的强度到底是不至于轻而易举就能被攻破的,故他稍稍多观望片刻也无伤大雅。
对面的鸢弩若要启动第一波攻势还需要点时间,毕竟那是个庞然大物,引灵灌满机枢启动法阵后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蓄力完成,只要那东西还没开始射击,就可以让他再多看一会儿戏。
当下夜空已不见星月,浓云压顶,寒风狂涌,眼看就又将是一场大雪了。
姚东望忙乱着指挥不暇间,偶然一眼瞥见了在旁看戏不嫌事大的储云,怒火中烧的,一剑便掷了过去,储云从容抬手便将剑刃夹在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