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芷和苏闻卿一早便候在了帐外,故才听见里头有动静,便直接闯进去了。
苏炽睁了眼便一直怔然像是出神一般的瞧着萧遥,却是任萧遥唤了他许久都吭不出一声来。
他这样毫无反应的,又勒了萧遥心下几分惴然,便有些不安的问伏芷道:“他这是怎么了?”
“让让让!”然而伏芷一过来便将他赶去一旁,自己坐到榻沿,也是有些急切的就把了苏炽的脉,细探了片刻才道:“他只是现在太虚弱了,暂时说不出话来。”
听是这个原因,萧遥终于彻底放下心了。
伏芷也像是松了口气的,语气都比那两日轻松了不少,“来,王上,臣扶您坐起来,该喝药了。”
伏芷絮叨着将苏炽扶坐起,萧遥连忙坐到他身后,揽住他的身子。
苏闻卿便将伏芷一早配入了少许雪灵花煎好的药递来,苏炽也蓄回了片刻的力,含笑打量了苏闻卿,询道:“你没事了吗?”
他这虚弱一问,戳得苏闻卿眼泪差点就掉出来了,便哽着一股凝噎,“没事了……”
萧遥在后头轻轻将他的长发理开,伏芷也是难得颇有耐心的亲自喂他喝药,却是边喂还要边唠叨:“您这一倒,可是把我们这些当臣的都给累坏了,怎么能有你这么不着调的王上?”
苏炽本是乏力的没有太多气力回应什么,却还是被他这饶是“有良心”的一句给数落笑了,“怎么能有你这么嘴欠的太医?”
“君为臣纲,微臣一向都是以王上您马首是瞻,可不就有样学样。”
苏炽现在实在是体虚力乏也提不上气的便没反驳他这乱咬了。
伏芷颇尽臣职的给苏炽喂了碗药又给他详细检查了一番后,便领着苏闻卿出去不打扰了。
苏炽眼下实在虚弱,萧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躺下,细细为他盖好被子,便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心肝儿,”苏炽柔着谑然一唤,萧遥便乖乖过来了。苏炽抬手轻轻抚了他的脸,借着帐中橘暖灯光,犹能瞧见他脸上隐隐约约的泪痕,便轻轻揩抚着,“怎么这么爱哭?”
“还不都是你……”
苏炽轻轻一笑,“好,都怪我。”
这个混蛋,总是很会把握萧遥的心软,一言一笑便能将萧遥治的服服帖帖,叫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炽笑着,又将萧遥轻轻揽进怀里,指梢缠着他的发,实在是喜爱的不舍撒手,却又叹然道:“你这么粘人,要是哪天我真死了怎么办?”
“不许死!”
经此一劫之后,萧遥也是真怕他哪天就一语成谶了,故只嚷了这一声便也将他揽紧了些,伏在他耳畔,约似恳求的软言道:“我离不开你……”
苏炽轻轻绕了他的一缕长发,叹了几分意味不明,萧遥抬起脸来,半伏在他身上,缠了神色万千的打量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着,又俯首下来,轻轻贴了他的唇。
许有余毒存体未清,苏炽的气息犹有些轻弱,却终于是复了温暖。
收了此吻,萧遥便替他盖好被子,“再睡一会儿吧。”
苏炽现在也着实无力,冲他笑了笑便闭了眼。
然而苏炽一安静的闭了眼,萧遥瞧着他这沉寂的模样却忽又有些后怕的攥紧了他的手,苏炽察觉了他的动静便又睁开眼来,见他一脸惶促,又笑了一笑,“怎么这副表情?”
萧遥略略收开眼去,嘟囔道:“你别再吓我了……”
苏炽的思路不知又绕去了哪个古怪的角落琢磨了些什么,饶有几分叹意的却颇是不正经的开口道:“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阎王家的看门狗也该眼熟我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
苏炽好不容易回了些气力便动了动筋骨,却是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的,抽口气都能扯得遍身撕痛。
“你又想折腾什么?还不赶快休息。”
苏炽实在动弹不得,也放弃挣扎了,却瞧着萧遥,讨好道:“我想再跟你说说话。”
萧遥半俯下身来将他虚揽在怀,认真的注视着他,“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说话,你现在先好好休息。”
萧遥如此吩咐,苏炽自然不敢违抗,笑了一笑,便乖乖的闭眼了。
次日一早,伏芷仍是赶得一晨犹如夜色的时辰便来替苏炽诊察情况了。
苏炽犹在浅眠之中,萧遥也仍是寸步不离的坐在他榻前守着,见伏芷来便自觉让了位。
“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你差不多也该歇歇了。”
苏炽未醒时萧遥寸步不敢离,唯恐此面一别便是阴阳两隔,眼下苏炽终于醒转了,他却仍是不舍离开,只想多贪望他几眼。
“我倒是不累。”
“眼下他半死不活的,这千里行军之途接下来还是只能仰仗你,你要是再倒了,我这太医就不干了!”
伏芷这幽怨的情真意切,一旁的苏闻卿却是忍俊不禁。
苏炽也被这动静给聒噪醒了,听出是伏芷的声音便开口就数落:“大清早的怎么就你最吵吵?”
“哟,王上还有力气数落人呢,想来多扎几针也无伤大雅。”
苏炽已然醒转无碍,萧遥观他确实没什么危险了,才终于松下这口气,老实的按伏芷的嘱托回去歇息了。
然而萧遥在外一向无深眠,眼下又念苏炽念得紧,便没到午时就又过来了。
伏芷依然在悉心的研究天狼蒿与雪灵花,故萧遥不在时便是苏闻卿在王帐中守着苏炽。
歇过一夜后,苏炽又回了些体力,今日便可坐起与人闲谈了。
萧遥来了,苏闻卿自然不打扰他们,起身又替苏炽拉紧了些敞披在身的衣襟,“我去看看芳若那里的情况,你老老实实待在帐里,现在这样可千万别再出去吹风了。”
“嗯。”
苏闻卿出了王帐,萧遥便在他榻沿坐好。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已经睡了一会儿,没事了。”
萧遥又将苏炽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觉他的脸色仍是有些苍白,便问:“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类似的问题苏闻卿方才也从头到尾里里外外的问了他一遭,苏炽实在有些忍俊不禁,便笑问:“我有这么娇弱吗?”
“都往鬼门关走了一遭了,现在还不够娇弱吗?”
“那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