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苏炽天狼蒿毒发,花有尘尝试行针为他稳毒,然而天狼蒿到底是烈性的剧毒,一旦势发便根本不是这些柔和的手段稳得住的,无奈,花有尘只得给他服下一粒雪灵丹。
服下那枚雪灵丹后,天狼蒿的毒性稍有缓解,然而雪灵花攻之势强,寒毒又侵脏腑,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苏炽毒发的情况远比花有尘料想的要糟糕的多,也着实甚险,倘若不是伏芷一早就将有关苏炽体内剧毒的一应详细都书写与他,并授了那套针法的话,以他的医术,恐怕就无法挽救苏炽了。
雪灵丹的毒性一入体,苏炽面色霎然苍白,花有尘提心吊胆的替他行针,数个时辰下来才稍有好转。
伏芷一早就告知过他,眼下共存在苏炽体内的两物皆是当下无解之毒,苏炽之所以得以续命至今,完全是因为这两种毒的毒性同属而相克,故能寻得一点平衡,却也是险中悬命之法,稍有不慎便会弄丢这一线生机,而若拖得太久,待到两毒皆入骨髓之日,便也是大罗金仙都挽救不得——尽管早已了然这番现实,可毒势平稳时,谁也不会想到真正毒发竟会是这等骇人神魂的形势。
令人提心吊胆了半宿,直到凌晨苏炽才终于醒转。
“二哥……”
苏炽听见苏云深轻轻唤了他一声,才乏累的睁开眼来,身中毒势未退,便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苏炽强撑着坐起身,花有尘行动不便,便是花佣将药递了过来。
伏芷一并留给花有尘的药方是专用于压制雪灵花的,因雪灵花与天狼蒿不发则矣一发则必摧肝肠的势头不同,乃是细水长流的侵蚀,若不加以抑制,此毒必将侵得比天狼蒿更深。
苏炽喝了药便将起身,却虚乏无力的,被苏云深一把就拽住了。
“你还要去哪?”
“上朝。”
才刚捡回条命来毒尚也势不稳,却还如此没谱,于是不光苏云深蹙了眉,就连等闲几乎从不发火的花有尘也不禁怒上眉梢,“王上如此,岂还能劳累?”
然而苏炽稍稍缓了口气,还是站起了身,苏云深连忙随之而起,“二哥身体如此,今日就别上朝了。”
“我若再称病罢朝,百官就该惶恐了。”
“王上!”花有尘切急。
“无妨。只是上朝而已,并无大碍。”
苏炽一身强硬不容劝阻,苏云深拉不住他,只能忧心有忡的随过去,仍有心想劝,可苏炽一面泊冷,以淡淡的肃漠之色便拦绝了他的所有言辞。
昨夜彻底失了萧遥,而后又往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苏炽当下心死如灰,更已无望于这副残躯,反正再怎么养护也不过两年大限,糟蹋就糟蹋吧。
苏炽回了昭明殿,更了衣,束发时却观镜中自己的脸色苍白如一面素纸,甚连嘴唇都毫无血色,独有那枚朱砂痣像是落于尸面的一滴鲜血,艳绝憔悴。
苏炽默然无言也近似出神的,涣散了满目无光,宫人为他束好发簪了王冕便都默默地屈身退下。
他这样的脸色,要是让那些大臣瞧见了,便不知得将他们多少人吓出好歹来。
他的命是快绝了,可在他彻底闭眼之前,还是得竭尽全力稳住大局。
窗下烛光映入镜中恍惚飘曳,苏炽指梢蘸起些许胭脂,抹过唇瓣,凭此淡薄艳色盖了寡然苍白。
苏云深在旁瞧着,未见胭脂色艳,却只观他欲盖弥彰,身子乏弱得如倚风不住的弱柳,薄点的艳色无奈,反是亲者观之徒留心痛。
“是不是只要你一日不死,便都要如此折磨自己……”
苏炽闻问,观着镜中自己的面容终于假掩回了些许气色,瞧着如此可笑,不禁讽入心底。
“就快解脱了……”
已近了上朝的时辰,李承安临将出门,却见萧遥的屋子仍无动静,稍作一寻思,还是过去敲了敲门。
“差不多该去上朝了。”
然而屋中无应,李承安又敲了两声,听里头还是没有动静,便推门进去了。
萧遥昨夜怎么淋回来的,今晨便还怎么躺着,李承安一见便砸了嘴,走近过去,他是睁着眼的,却空然的散着目光望了一片虚涣,眼尾犹存泪过的红晕,想来昨夜是与苏炽裂惨了。
“你还去上朝吗?”
萧遥仍是无应,李承安叹了叹,俯身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摸了一把烫手。
萧遥的身子骨从小就很结实,长到如今,除却那几次重伤的情况以外,真就没怎么病过。
李承安看着他这模样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唠叨:“叫你昨晚不换衣裳,终于把自己熬病了吧。行了,你也别去上朝了,王上那边我帮你说。”
提及苏炽,萧遥空落良久的目光终于微有一动,却也给不出什么反应了。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最后叮嘱了一句,李承安也实在没什么可唠叨的了,顺手给他拽了被子盖上便出了屋。
苏炽一如往常的登临朝堂,百官叩首行礼,他下意识的将目光瞥去了本该萧遥所在的武职列首,果然不见他人。
虽然苏炽多少也料到了今天大约不会在朝会上看见萧遥,但听知他是告的病假,便还是不由得有些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