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执毛笔正写着什么,听到仆从在门口向他说有贵客来了,他把毛笔放在笔搁上起身向来宾恭敬地鞠了一躬,又坐回凳子上了。喻爰心下了然,这是在记录前来的宾客带来的礼金。因为上午大家都在神社见证玉臣先生和铃子的婚礼,也不好在神社里搭台子收这个。
她与不死川先生走在最后面,所以要等他们前面的五个人登记完了才轮到他们。带路的仆从此时已经从小厅堂退出去接别的客人了。等前面四人都记录好后,又不知从哪来了一个小厮拐进厅来,带着四人先行离开。
等到他们前来登记信息,不死川实弥早从怀里掏出装在信封里的礼金。在信封封面上用墨水写有“金伍万円”的字样。而他们两人被记录的是产屋敷耀哉的名字,这是坂本雄交代过的。
他们随着带路的仆从走到这座别庄的庭院里,也就是办午宴的地方。
喻爰看着这院子以水池为中心,还布置有瀑布、土山、桥亭。有不少假山环绕,四面八方还摆有花坛,风一吹便能让人闻到甜腻芬芳的气息。
果然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虽然是人为布置的庭院,但显而易见的是院子的主人希望到来的客人都能感受到这是自然的景观,所以淡化了人工雕琢的痕迹。
明明在庭院中挖了一个大水池,还种了不少树,却仍然有空地给玉臣彦布置宾客落座的位置。来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人人配一个小桌案,地上都摆上长长的软垫,再在上面放有圆形的蒲团。
“不死川先生,扶我一下。”她脸上带着难为情的笑容,借着他的手顺利的跪坐在蒲团上。
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的样子,他想了想,在还未离开的小厮的耳边对他说了什么,然后他跟着小厮走了。喻爰没有在意,看着桌案上摆有小点心,她用筷子分成方便小口吃入一小块,夹起送入嘴中。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软糯可口!所以她忍不住地又吃了一小块。
就在她慢吞吞地吃了三个和果子后,发觉不死川实弥还没有回来。她也不好吃剩下的两个了。在这里的人要么安静地正坐,要么跟别人交谈,像她这样吃点心的人几乎没有。
又来了又来了,仿佛她是什么珍稀物种那样被人围观的感觉又来了。
这时,不死川实弥也回到了他的席位上,就在她的旁边的一个位置。
喻爰紧绷住的身子放松了一些,随即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把剩下的两个和果子吃掉了。等她小口吃完,玉臣彦和坂本铃子这对新人这才姗姗来迟,此时的铃子换了一身衣裳,外面的那套不再是白无垢而是叫做“色打卦”的颜色艳丽的衣服。头上戴着的白棉帽也换为在头上簪了花。
在开席前,新郎先要致辞感谢各位来宾。还是穿着那套正装的玉臣彦侧过头视线微微下移看向在他身旁的妻子,坂本铃子也正好望向他对他展露出笑容,然后移开视线看着到场的宾客。她规矩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突然被他拉开,玉臣彦牵着她的一只手面向大家,迎着众人略显惊讶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张口说感谢辞:“感谢在场各位尊贵客人的到来......就在刚刚我们在神社里举办了‘神前式’,许下了结为夫妇的诺言......”
铃子佯装羞涩地垂下头来,实则掩盖住因他突兀的举动而晃动的眼眸。
她此刻很想问他一句会不会于礼不合,但这个举动好像也没有失礼的地方。只是会被别人说她的丈夫在结婚时,在女子恪守礼节低眉顺眼地听着夫君讲话时,大胆地牵住了她的手。
想到这,铃子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看到这一幕的喻爰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她就是有那么一种直觉,觉得他们会过得幸福的直觉。
忽然来了一些倒酒的小厮,等众人的桌案前都有一小碟酒后,再站起身敬酒。这让她忍不住发散思维地想,玉臣彦把人都聚在一起是为了方便大家一齐敬酒了。
这之后午宴正式开始了。这顿婚宴按照这里的说法又能称作“披露宴”。
一道道做得精致,摆盘米其林大师级的菜端来一张张桌案上。不过喻爰却无心于品尝美食。不是她到了吃饭时间还爱美,是她实在是习惯不了跪坐。她现在感觉腿很麻,那种血液不循环流通的感觉夺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膝盖和小腿处还很痛,刚刚起身的时候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因为一时麻到暂时没知觉那样直接摔出去。一跪下来像是有一排排像是医院用的针扎着膝盖似的痛。
吃饭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发出少数进食的声音。喻爰紧闭双眼死命咬住嘴唇,她跪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好想逃出去,换掉这身衣裳坐在凳子上。不能坐的话,她躺在地上都行啊。
只要能不跪着。
可是不能这么做啊。
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种坐姿,可对她来说像是一种刑罚。
“快点吃一些东西,等下我带你走。”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用气息说话的不死川说道。
喻爰觉得自己幻听了。
因为太想走所以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拿放在一旁的餐巾也就是一张帕子胡乱地在嘴上蹭了蹭,顾不得形象什么的了,不一会儿她嘴鼓得像是塞食物的松鼠一样。好歹还是没像饿狼扑食那样,不然在别人眼中她可就太粗鲁了。
她眨着星星眼地看向不死川,眼里的渴望就像是汹涌澎湃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