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隐隐有向暴风雪发展的倾向, 工作人员提前将天池景区封锁了, 游客们最多只能到绿渊潭。平日里工作人员上午清雪, 下午天池景区就能开放,但这次雪实在太大,寒风裹着雪片直往脖子里钻,敢在这种天气上长白山的游人都没多少,更别说去赏雪景了。
这倒是方便了乔双鲤, 越野车停在长白山脚下,他抱着顾喵找到山脚下的护林小屋, 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雪摩托。
这种天气越野车上不了山, 雪厚的都到人的膝盖,雪摩托最快速安全。乔双鲤他们是天没亮一大早就出发的, 等到了目的地才刚中午不久。
“咱们进去再吃点东西。”
实际上乔双鲤心坠坠的,像是梗了块冰冷的石头,一点胃口都没有,更别说吃饭了。但缅因每天吃四顿加夜宵,这时候顾喵该是饿了, 蹭着他喵呜喵呜撒娇。今天来就是为了等王庭幻境投影过来, 去沦陷临安省找到顾家祠堂, 让顾队觉醒双重火焰的, 当然得保持最好的状态。
再次到进入大水晶钟乳石洞, 一路上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回想起来乔双鲤上次来还是他大一的时候, 就那么一次, 现在再捡来仍旧能回忆起当初的场景。那时候是顾队带头,乔双鲤和乐哥他们走在一起,经过地下暗河的时候他们毛上都染了水汽,临时休整时互相舔毛。
但这次乔双鲤心中有事,走的越发急。大水晶钟乳石洞里很多地方狭窄崎岖,人类过不去,他只能变成猫,回头怕顾队走散,却发现一抹棕黄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前面。金棕缅因定定立在那里,琥珀色的猫瞳凝神望向通道深处,尖耳耸立,看起来冷静又沉着。有那么一瞬间乔双鲤还以为顾队醒来了,但缅因只是盯着岩洞出神一会,便转身回来给他舔毛。
“喵呜~”
乔双鲤被压着舔了两口,忙甩头站起来,跑到前面带路。这段时间以来他很少变猫,顾喵对折耳黑猫很好奇,时不时追上去试探扑倒,像叼小猫似的试图咬着乔双鲤的后颈皮将它叼起来。乔双鲤一路引导,两只猫很快就你追我赶到了溶洞深处。
眼前出现一道光线,仔细看才发现是雪的反光,洞顶极高,向上约莫有十数米,顶端被陨石撞击过一般破开个硕大缺口,缺口周围崩裂开的岩缝石尖犬牙交错,挂着冰凌。鹅毛大雪从缺口飘落,在地上堆了一层白莹莹的纯净积雪。
今晚没有月光星辉,但白皑皑积雪反射着水晶柱的光,几次下来洞内越发显得璀璨明亮,光耀灼灼,宛若星辉神殿。
顾喵一道这就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记起来了什么还是怎么回事,也不乱跑,若有所感走到山洞中央的巨石壁前,蹲在那里仰头看石壁上一簇簇蓝紫色剔透水晶,看的出了神,一动不动。趁着这时乔双鲤掸掉悬挂在洞壁锁链上的军牌上落的积雪,将一面面军牌清理干净。
但他也只能清理到力所能及的范围,有些军牌被挂的很高,数不胜数,一圈圈直到接近洞顶,乔双鲤眼神好,一眼就看到接近洞顶处,那一块挂在众多军牌中间的桃红木符。自从山海鼠袭击导致地震,后山小起源地转移,那些原本挂在小传承之地的桃木牌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原来被童校长放到了这里。
那块半新不旧的桃红木符夹杂在残缺军牌中间,刺的乔双鲤眼睛发疼,也让他心中一沉。就像看起来还健康的老人早早给自己立了碑,说不出的悲凉孤寂感。不仅是童校长的,乔双鲤还在靠下面一圈找到了尤天云的军牌,她的离去似乎还近在眼前,但她的军牌下却又有数圈更加新的军牌了。
这几年死的人不少,光是特战的就又围了两圈,乔双鲤想起童校长说的,形势将来会越来越艰难。这个念头在他心底绕了一圈就又压下去,他估摸了会时间,挑了块没飘到雪的地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他和顾队的饭来。刚才还盯着石壁发呆的顾喵一听到铁盒摩擦的声音就喵喵喵跑来了,头上还顶着一蓬雪。
乔双鲤给他盛了各种冻干,又倒了碗温水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吃着压缩饼干。他手里拿着信,不仅是唐月凉刚寄来的那封,还有童校长嘱咐他一定要等到第七天才能拆开看的那封。
不知道童校长那边怎么样了。
乔双鲤忧心忡忡,拆开了信件。只看一眼,他就浑身僵住。
【双鲤,展信佳,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七天之后。这时我应该已经死去……】
* *
西安没有下雪,却在下雨。雨滴不大,只是有些密,蒙蒙一层冰冷雨雾笼罩在这座城市上,映衬地时光仿佛倒转了两千年,褪去了繁华现代,回到古时候。骊山也在下雨,称得那些高大苍老的松柏越发苍翠欲滴,秦王陵遗址在骊山北麓,云端裂缝事件刚过去没多久,虽然这边没有成为主战场,却也有几条裂缝。
绝望因子浓度一高,不仅猎杀者觉得不舒服,普通人也受影响。精神不振,没精打采,没食欲,情绪长期低落,人就容易生病。
疾控中心早在半月前就发布了公告,宣称有一季节性流感传播,呼吁民众少去公共场合,减少外出活动。走在大街小巷人们大多戴着口罩步履匆匆,旅游景点也人烟稀少,再加上近日阴雨连绵,骊山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少了那些游客,这座山都像是安静了下来。
两只猫在灌木丛中避雨,就算是小雨下久了也能积起不少的水。奶牛猫弓着腰收紧肚皮,看着如潺潺小溪的水流从自己身·下流过,原本收集来的干松针干苔藓全被浸透淋湿,搭的窝彻底成了泥水坑,用不了了。从出发到现在乐天钧一眼都没闭,他心里担忧害怕,不知在怕什么,就模模糊糊的,怕自己闭上眼就又控制不住成了浑浑噩噩的模样。
眼下他伸舌头接了几丝雨水,润润嗓子,随口咬了片树叶嚼着吃,消磨时间,却仍忍不住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困得不行了他就回头看看童校长。
童校长的窝在他旁边,一丛更浓密的灌木下。山上有游客随手扔的塑料袋,估计是被风吹到这边的,没被清理人员发现。挂在灌木丛上,不透水,倒像个挡雨的小棚子。刚到这边时正赶上下雨,乐天钧出去捕猎的时候捡到这个塑料袋,干脆拆开摊平边角压实,给童校长挡雨。
但就算这样乐天钧也不放心,还没到骊山护送的人就把他们放下了,从那时起到现在一路上他们都是自己跑过来的。童校长精神头很足,乐天钧本来还想放慢步子等他,没想到姜黄色老猫跑的很快,领着头,还没下雨时浑身皮毛在阳光下一照,就像一团燃烧的橙红火焰。
“当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边山上还住着守墓人的后裔。”
回忆起过去,童校长开朗自嘲:“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但童校长越神采奕奕,乐天钧反倒越是心里打鼓。白天听他如数家珍介绍这秦王陵和骊山上的景物,讲几十年前的故事,乐天钧边认真听,边时刻关注童校长的情况。夜里不睡觉,他就去树上望风,一只耳朵始终朝向童校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