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如果没有一个值得期许的榜样，如果众人都凡俗不堪……”
“没有那样的人，就致力成为那样的人。小骨，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分崩离析的世界重又稳固起来，所有的碎裂、污浊在白光里整合，净化。
怎么能说没有那样的人？师父不就是典范么？日日出入芝兰之室，怎么把自己放到尘世去历练才几日，就迷失了呢？高洁，仁慈，从来都不虚无缥缈。在师父身上，身教永远甚于言传。
“小骨，把这段书抄一百遍。师父去给你熬药。”
正是那段书：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当时为什么会选来念，今日又被师父罚抄。原来正是应了这段历练。
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抄，专注在字里行间的深意，师父的深意。
原来自己一直不够理解师父。师父看似不沾凡俗，却对这个凡俗的世界洞烛幽微；一向高远出世，却并不为求清净而避世，倒是关怀凡人命运，侠肝义胆；心内一尘不染，却能宽容于世，不计较常人恶俗不堪。
师父对世人，一向宽容仁慈，对她却不疏于管教。自己是他惟一的弟子，也是这么多年来，惟一陪在他身边的人……
不知抄了多少遍，只感到手上膝上愈发酸痛，心中却清明宁静许多。数日咳嗽不止，抄写时倒是气息平稳，虽然压闷的感觉，并没有消去。
“小骨，把药喝了。”
几时师父进了书房，端来一碗药。远远飘来苦味，浓得化不开。
皱着眉头一口咽了，苦得睁不开眼睛。腹中翻江-倒-海，一口淤血吐到桌上白纸堆。
“好苦啊……”抬头看着白子画，一脸孩子被骗吃药的无辜。却惊异地发现，压在胸口的大石，卸去了一半。
“良药苦口。”白子画眉心微蹙，如同亲饮苦茶。
“师父，我还有一处不明，”小兔儿那几句话，在师父的训责里淡去，又在抄书中显明，“小兔儿这个孩子，心地真纯，没有做出任何恶行，所以他才不能接受有恶存在的世界，是因为太向善。一个人如若爱这个世界，爱众生，怎么可能不希望这个世界更好？”
她相信师父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一切，也不详加解释。
“小骨，许多残忍杀戮，来自于想要一个更好世界的念头。妖神生于莲花，善恶本一体。光之所至，必投下阴影。若求纯然光明，只能对世间万物，斩尽杀绝，无物方无影。你我犯过这样的错误，以后你更会明白这个道理。”
花千骨这才想到当时看到莲花座上孕育的妖神，更坚定留下新生的生命。正在想师父说的以前的错误，今后的明悟，就听师父继续说道，望着她，又不仅望着她。似看到既往将来，通天尽人，一目成、住、坏、空，浊化静化清，安入动入生。
“小骨，不要以为心念不是实相，偏执可致浩劫。那孩子走了偏路，你要把他引回来。有心修行是大善，却不是逃离世界，而是走向世界。当你足够爱这个世界，就会更宽容。当然不用全心接受凡人，须有自己的坚持。却不可敌视，能有所相助，不当吝啬。你要做的，是去发现善念，而非助长恶念。须知许多大邪恶大绝望，源于细小恶念和厌倦。应对出世的妖神，只是治标；关注恶之成因，防微杜渐，方是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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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论语·卫灵公》：15.29：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布尔加科夫《大师与玛格丽特》：假如世上不存在恶，你的善还能有什么作为？假如从地球上去掉阴影，地球将会是个什么样子？要知道，阴影是由人和物而生的。你是不是想把地球上的一切树木和生物统统去掉，从而满足你享受完全光明的幻想呢？
佛家世界观：成，住，坏，空四劫。
《老子》第十五章：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喜欢半缘修道半缘君（《花千骨》同人）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半缘修道半缘君（《花千骨》同人）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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