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代她说了,也帮她说了。像每次为她辩护一样。
颤抖的手被握得更紧,再无恐惧的缝隙。再不是不系之舟,在无边黑夜风浪炎凉,这只手握住的温柔坚定,就是随处可安的港湾。
一个全无恶意的人实难遇见。而他不仅没有恶意,对他人的不友善,也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毫不在意。这样的孩子真会贻祸他人?
处处谜团。风逸为何不言明?师伯为何反对?师父为何神情复杂?
历劫修炼才刚开始,自己就神思分散至此?
想要知道,害怕知道。不管出什么事,师父不要有事!
是思虑的稳重,而非思虑的惶惑。
宛若温煦夕阳下静静沉思冥想有生时光,寂灭归入天地前洞悉了人世的全部真理,吉光片羽,从容启示生者:天道可顺不可逆,劫难结时方是解。奋力规避,不若安心促成。天生煞气,惟其或可制浩劫;心性纯明,万难必不改其本。其中历练,艰险异常,亦惟非常,可致恒常。
一瞬重合:“做人要心无所畏,心有所敬。”
告诸往而知来者。
神祇感受的是人本性的无限善良和无限可能,而非人间这些评判,用眼前的祸福划定一个人的界限。
一知半解的冥思苦想,只会扰乱你修行。修行才是渡劫之本,并无捷径。
每个阶段,有不同的修行内容,有相应的疑难要解答、瓶颈要突破,只可按部就班,许多东西,你尚不能理解……我是你师父,自然要妥善安排。曾经的错误,不会再犯了。
知道你从来不怨师伯,不怨这个世界,但最重要是,你不要怨师父,不要对师父生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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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掌门,造访敝处,有何贵干?”
众人尚未就坐,就听摩严发语生硬。不着嘲讽客人的酸味,却是一个刀兵相见的架势。
花千骨心中陡然一沉。世尊句句问罪之意,她这个曾经的茅山掌门,就给长留山添了无穷祸患;如今风逸来,又怀了什么恶意?可风逸又能有什么恶意?想辩驳,却找不出话来。
“风逸掌门,请坐。”白子画出声近乎无声,鳞波不兴,画屏流水非水,硝烟冲淡于无有。
“晚辈携愚师弟风希……”风逸刚坐定,复又起身。
“不必。” 摩严几乎从坐上暴跳而起,同时伸手拦在前方,压住风逸的话头。
花千骨见风逸进退不能,眼中焦急,却无受辱之色,一身藕荷色长袍清淡谦和如人,不由想到云隐。就要上前为风逸说话,却感到一只手被轻轻拉住。
“请说。”原来是师父代她说了,也帮她说了。像每次为她辩护一样。
“世尊,尊上,花掌……师叔,晚辈实难照料愚师弟,愿能托付……”
“更不必。” 摩严侧身向一旁,凌人之势已去,空留一个送客的手势。
师伯为何要这样?当年就说自己是祸害,从未给过好脸色。风希这孩子难不成也……
急忙看向他,那深黑包容万象的眼里,依旧是无法描摹的神色,此刻愈发坚定,这坚定自有一种不同,不曾沾染人世的犹疑,初生浑圆,未打磨出棱角。没有无端被拒的不解不平,看不透的深黑干净通彻。一个全无恶意的人实难遇见。而他不仅没有恶意,对他人的不友善,也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毫不在意。
这孩子……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在父亲和师父的庇护下,只愿相信一切良善和纯美。这样的孩子真会贻祸他人?不!
从头到脚痉挛般度上一层凉气,仓促打了个寒噤。颤抖的手被握得更紧,再无恐惧的缝隙。再不是不系之舟,在无边黑夜风浪炎凉,这只手握住的温柔坚定,就是随处可安的港湾。
“若非心术不正,并无拒收之理。”只听师父声音平和公正如水,划开坚冰。
“不行!”摩严大喝,耐心的鼓面崩裂。
“师兄,借一步说话。”
师父在她手上轻轻一拍,就和师伯走了出去。一路见师伯的黑袍上下舞动,师父的白袍随风轻起。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花千骨遇到风逸的目光,又尴尬又抱愧,无言以对。风希也看着她,却又似不在看她,而是看着整一个世界。
这到底是怎么了?风希在茅山岂不好?为何要来长留山?风逸怎么说无力照顾?记得上次在茅山,说起他小师弟又止语,只说一天也说不完,这里有什么秘密?师伯那样反对,自然不是因为她这个前茅山掌门惹下的灾愆,那又因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也神情复杂,可是又还是处处为风逸、风希说话?当然也不全是看她的情面。
“风希可拜在长留山。”
一个洗净尘埃纷乱的声音,不安的心绪,各归各位。进来的只有白衣人。世尊已放下客人离开。
“谢尊上慈悯!”风逸叩拜,风希也随之行礼。动作一致,就像是师兄的影子。
白子画伸手扶起。
风逸却先不起身,双手奉上一物。亮白五彩,旋绕生辉。传音螺。
却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白子画也不问,接过传音螺,风逸方起身,又欠身道:“另有一请求,请隐藏愚师弟身份,勿要特殊对待。”
白子画点点头:“小骨,你去……叫十一来。”
几乎要让小骨去安排了。自己就神思分散至此?小骨什么时候安排过这类事?而且三生池水的仪式,如何能让她去?
花千骨更不敢这时撞上贪婪殿,只折了纸鹤传信请落十一来。还担心他记挂糖宝,不能及时看到。但落十一片刻后就出现在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