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十一双唇一时白一时红,许多话似争先恐后,又扭扭捏捏。花千骨几乎不是觉得好笑,已是感到同情了。
糖宝锐声一喊,快刀斩断乱麻:“谁说要嫁给你啊?”
花千骨脸先红了。十一师兄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没有回绝的余地……可糖宝竟是一口回绝了,更不给他留余地。不至于啊,她知道她下界这些年,糖宝可是一直在十一师兄身边,是十一师兄看着她修成人形。当着众人许身,难以启齿;可哪能这样说不,真不理解……喜欢一个人,是如何说得出?更如何能否定,不管口上、心上……脸越来越红。
好在,她都不需要……
落十一扮出一个忧心忡忡的笑脸,眉毛都快和嘴角相连了:“糖宝宝,我们……回去吧?我给你捏了糖人啊,你最喜欢的,嵌了樱桃的。我还学了新的图案,有百鸟朝凤的!”
花千骨开怀一笑,刚才那个疑问先吹散了。看众人的惊讶,远不如对她和师父。老成持重的世尊大弟子,在糖宝前是另一番模样,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但如此无视他人在场,花千骨总还是弄不明白。
糖宝还赖在花千骨怀里。两人这样近,花千骨却不懂得她的心思。糖宝修成人形不久,比形容尚小的花千骨还矮了一个头。
“十一师兄,糖宝还这么小呢,你是不是急了点啊?”花千骨想到一个打圆场的法子。
自己不曾是这样?只要不长大,就永远是师父跟前的孩子,跟着师父到地老天荒……
糖宝会长大的,必然要面对十一师兄的感情。也没什么不可面对的啊!那她呢……
现在岂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有比她更小的糖宝。糖宝闹起孩子性子,她得来安抚。
“至于住哪儿,可是你们自己定。”如何忍心把怀中撒娇的人推开。你有你的去处,绝情殿你可不能再住了。
花千骨不在的这些年,糖宝也没留在绝情殿啊。都是和十一师兄同吃同住,直到修成人形才开始回避,但也只是分住不同房间而已。虽不懂糖宝心思,心意还是明了:糖宝一直喜欢十一师兄。怎么十一师兄,像是连这个把握也没有?
落十一脸上桃花桃子一齐绽放了。拉住糖宝的双手。只见糖宝离他越来越近,他眼中亮色像燃烧又像流动,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糖宝却是不拘束,伸直双手,衣袖上的翠色绦带飘飞似柳。少女荡秋千,荡开春-色青青。只有并不低垂的脸庞,秋千起落入眼芳草碧天,被落十一满脸红晕染红了。
“好好照顾糖宝!”东方彧卿留下一句话,就迈着凡人的步子离开。几步后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了。
但就在那几步间,回头凝视白子画。没有放慢脚步,如何放慢了时间。那句话是相同的,只是没有说出来:“好好照顾骨头。”
“改日再谢!”白子画不动声色地吐出四个字。
入暮人散。糖宝最终没有回到绝情殿,幽若也不知跑去哪了。
千年的宁静重回绝情殿,就如绝情殿从不识喧闹。就如当初只有师徒二人的绝情殿。
花千骨坐在桃树下的秋千上。秋千也如仙界它物,槿麻绳索柔韧,时光无痕,桃木抛光如新,尘埃无迹,还摇荡在新扎的那日。那日又是何日?今夕是何夕?
桃花抹上一层月色单薄,羞色朦胧。淡淡浓浓,花影层叠,浮动在一旁白子画的白袍。
“糖宝和十一师兄总算能圆满了,可……”花千骨低头看着师父的衣袍,花影捉摸不定,思绪更是纷杂昏黑,“师父,前世有仇怨未解的,此世是否会遇到?”
秋千凝铸。回忆太沉重,荡不起。
白子画知她想到的是谁。落十一一瞬感叹间,小骨的心怵迷惘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万事皆可,该来则来。不要怕。”白子画一只手稳稳放在她肩上,并不温热还沁出轻寒,不是向晚天凉,是玉性本然,却凉得让人澄净。补上一句。“为所当为。”
花千骨心下一痛,悔意从痛处涌出。当为,现在不是迟了?太迟了!那时对霓漫天的报复,虽是竹染想出,却还不是自己心有怨毒?都是自己的错……
白子画明白,天性善良如她,如何受得住这残忍!不想再让她难过,可是要如何接受那样的小骨?现在也不能接受!他并不是怀疑,他的小骨不是这样无血性之人。他从不怀疑,却从不能接受。必要一问。
发语凝霜:“当时如何那样残忍?我见她惨状,真想你如何能赎罪……”寒霜先刺痛了自己。都已杀了她,该偿的也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