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绝谱》(1 / 2)

夜空为衬,白衣胜雪。白子画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小骨爱吃的,桃花羹,清荷蒸香稻,素炒春芹。

“师父……”花千骨连忙要起身。白子画摇摇头,在床沿坐下,把托盘放在一旁,慢慢扶花千骨坐起来。

“你还是凡人之躯,饭要按时吃。”宛若做一道极细致的针黹,将饭食吹凉喂到她口中,近乎穿针引线,言语随之轻柔。

舌尖的暖意泛到眼中,口中咸香清润,鼻头却酸涩。师父原来是不忍罚她……心中的委屈趁虚涌上来,不顾口中含着饭,轻声抽泣起来。

“吃饭的时候,不可以哭。”白子画慢慢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眼中痛惜,口上轻责。

“那我先哭,等会吃饭。”掩袖又要哭,掩不去一丝笑意。

“饭要凉了。”白子画抓过那只手来,将一口蕴着荷香的米饭送至她口中。

“泪要干了。”乖乖咽下了。口中闲下来,又继续说。

“岂不正好?”玉箸夹起一缕春芹新绿。

“那我想先吃桃花羹!”一口咬下师父喂来的菜蔬,眼睛却看着别处。

“先吃咸食。”白子画看也不去看那汪桃花甘甜。

饭吃好了。两人都约定了似的,只闲闹几句,不曾说今日受罚之事。

“饭后安坐一阵,再躺下歇息。要早些歇息,明早起来背书了。一个月所剩无多,为师要检查了。”柔和却不容置疑,交代清楚了却没有离去。

只是坐在床沿,看着小骨,很安心。她在露风石罚跪时,一刻都停不了观微,想看书,却一行也没看进去。

“师父,对不起……小骨不争气,又惹师父生气……”

知道她还要哭的,才让她先吃好了饭。知道她会认错,见她满脸悔疚,被泪水濯洗得更纯然,他心中有什么分崩离析。

你多少次受我责罚都不敢怨,只求跟在师父身边?逼你到与我为敌那一步,我是多么……不知能说什么,连惟一说过的“对不起”,此刻也不合适。小骨是他徒儿,历练漫漫,还要他引导。今天罚她是过了,却也不错。有些难题遇到过第一次,就难说没有第二次。未能战胜的困境,总要返回。一念惊心,心中之痛,凝结坚实。

没有言语告慰,也不急于教导。抬起袖口的洁白柔软,替她拭去泪水。

“师父……小骨想明白了。”花千骨渐渐停了哭声,小心翼翼打破师父的沉默。

白子画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再说:“有什么都和师父说。你那时就想牺牲自己保全我。如今你我命运相连,你要再伤了天下或自己,要师父一人如何是好……”

师父……几乎是在恳求她了,还是以这样训责的方式说出来。她还能不听从么?望着师父,却说不出话来。

“小骨,”师父好像还有说的,开篇两个字下得郑重,知道已是说大道理的语气,“师父和你,都暗自想着牺牲自己就好,最终闹个天下大乱。如今还重复一次,这就是修行么?”

“所以幽若说……”幽若那些话顷刻燃亮,说出来才想到那也是师父的教导,赶忙纠正,“是师父说,要不断修行,才能保护所珍爱的一切!”这是最畅意的结论,心头所有块磊都浇灭。

“你首先要爱护自己,不然让师父担忧了,便是不顾念师父。懂么?”说不能让师父担忧,师父正无限担忧地看着她。

“所以……所以也要爱护众生,不然也是冒犯师父!”此刻思绪清明,举一反三!

“都是。”师父看向一旁,点点头。

“那修行就能解答这个难题?”最后要确认的就是这个了。有法子解答,再苦也会寻得,并乐在其中。

师父又点头,却不再言语。

“快歇息罢。为师今晚闭关,不用等。”已是扶她躺下,掖好被褥,熄了灯火,慢慢走出门。

花千骨望着白子画的背影再次消失在黑夜。良久,许多话语中剩下师父那句“命运相连”。其实,师父说了两次。夜色更融和了白日的界限,师父不再是高高在上命她跪着思过,却是坐在身旁为她揩去泪水、听她笑语真言。她的悲喜,都能在师父眼中看到。

如今已不是谁为谁牺牲就能解决问题,双方心迹互明,谁伤了谁都不堪受,谁舍了谁都难独活。心中千丝万缕梳理得清晰,浑身疲乏回应着衾被中的温软,最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没事师父也就没事了,跟着师父修行就好……”满足地入了睡。

第二日花千骨早早地起来了,书卷就放在床头。

桃树下的秋千还如新扎好那日,摇曳在她不知愁绪的年华。也不去提起糖宝在身旁的打闹。寂静的初生中,一切如旧识的感觉又滋蔓心间。她初来绝情殿,只看到师父,只感到熟悉……比糖宝还要早,比她所有的记忆还要早。

沉浸其间,适意如迷醉花间的呼吸,肺腑甜美,心智清明。没想过这样是否要搅扰了功课;看起书来,更不分神。

这次读《七绝谱》少了许多探索未知的惊喜。看过了世界,才更能深味,书中博大精深。真正了解的领域少之又少。自己真是无所擅长!不能这样,这样岂配做师父的徒儿!

跟着师父修炼,只有七年,之后……终于可以安心修炼了,要好生珍惜!师父会一直在身边。还是那个仁慈又严厉、疏淡却细心的师父。没有改变,没有失去。

《七绝谱》是以前烂熟于心的,一经启读,字句便在心中归位。算来日日早起早睡,一月之期自可了然。但师父说第二次当长进,及至师父查问,她能一一对答,不也仅是完成了任务?

总要多做些什么,让师父满意!

“小骨,书中可有不明之处?”晨间正读书,《剑谱》幻化光影,剑刃密处落雨滂沱,疏处一线天彻,流转千迴,却在一声玉落清水里失了剑式。

“师父!”不曾想师父会来。总该想到,但凡自己有什么心思,师父都会知悉。合卷躬身道,“弟子不明……弟子记下了《剑谱》中所有字句,却是形有千面,神归无际,徒有繁杂,不得精要。和以前那般囫囵吞枣,无甚区别……”说出来有些垂头丧气,自己全无长进。

“甚好。”却见师父点头。说“甚好”,也不见欣喜之色,却在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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