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本意(1 / 2)

四人来到一个幽密的树林深处,万年古木看不到树梢端,溪流潺潺一片寒凉彻骨。

蓝雨澜风指了指泉水旁一块硕大无朋的石头:“这便是多年前初袅为磬夷囚禁之处。磬夷有诸多看不惯,下手从不容情,甚至会动用私刑。不知何故,囚禁了这个法力不强的竹精。之后磬夷被迫害,最后死去,初袅本来自由了,却不愿离去。不是没有人来这里找过她,但她每次都是不惜受重伤也要把来人赶出去。”

花千骨吸口气,只感到心肺皆凉。究竟是何因,一个人能心甘情愿被囚禁,长久到无期?

恍然想起自己被囚禁在长留山海底的十六年,当时身心俱疲,不是心甘,只是心灰,心死……如果说还有什么期待,可能期待师父来看她吧。还是相信师父,这是她惟一的希望,——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那些被囚禁的日子,看不到师父的日子……

那这人,这人被囚禁逾百年,又期待过什么?出神处,感到头被轻轻拍了两下,随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微微压低了的,是不显山露水的关怀:

“想什么?那十六年,师父就在你身边。”

总以为,他是小骨的师父,要让小骨明善恶大理。但小骨并非不明理,她本然的善良,甚过后天的分辨。因之迷途,更因之归正。诸多磨难中,她求之难得的,却是那一点温情。

“师父……”师父在我身旁?师父……你为何……为何对我这样好?是我的错,你为何要陪我?我以为你心中只有我的过错,可你总记着我的感受……我虽然不认识这个小妖,但她一定比我更懂道理,知道囚禁者的用心,不去违抗……心中太多,却说不出来什么,只感到被一只凉意颤抖得温暖的手捂住了嘴,这只手又轻柔地擦去了她颊上的泪水。

这才看到蓝雨澜风妖娆的笑,斗阑干宽慰的笑,感到有点难为情,赶忙说:“我们去看看她。”

“你怎么还是这样傻!不是你被她赶出来,就是她被你制服,你都拿不到你要的东西。”蓝雨澜风垂下的长睫似海底水藻,摇落晶亮,深水息声,仍是对她表达着失望。

“你待如何?”花千骨低下头不去看。真不知这人,真心时也做出假心的样子。

“你幻术还不到家,姐姐来教你。”蓝雨澜风又睁开眼,两处洞天明彩,海底天光大现。

花千骨想也没想,把头一仰:“不要!我才不要学禁术。”

“你不教她所谓的禁术,所以她才会被我的幻术所制。”蓝雨澜风看向白子画,还如方才看着花千骨,似笑非笑,期待无待。

“蓝雨,够了,我们欠他们的够多了!”斗阑干在背后扯了一下蓝雨澜风,秋风岑瑟之声,似要打破她无冬无夏的盛放。

“你又来了,把迂腐当善良!你就不懂得我的心意?正是因为亏欠太多,我才要说这些,以免日后再吃亏啊。”蓝雨澜风想必是不觉理亏,不改音色的婉转妖冶。

“小骨,术无善恶,行之者有善恶。仙门禁止修炼,只因难于掌握,易入邪途。有她指点你,也是你的机缘了。”白子画心平气和地和花千骨讲道理,仿佛其他二人都不存在。

“哈哈哈哈!我和你师兄都算不上什么,仙妖再殊途,相恋也总如寻常夫妻。倒是你们两个,这师徒架势……哈哈,丫头快去罢,你师父都首肯了,蓝雨已经开始施法了。”

花千骨感到斗阑干一只大手上温厚的力量,想想师父的话,更无疑惑。三人一起到了巨石旁。

蓝雨澜风细长的手在巨石上轻巧一触,点墨成画。

一身青绿衣衫的及笄少女,容颜并不十分出众,却是清丽喜人。可是一双眼睛早就失去水色,似两口枯井,深处是照不进光的绝望。

绝望的深黑一瞬间被强光穿透,僵化的脸上现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太久没笑,这笑容似面具上的勾描,很是奇诡。

“你看,这是她看到磬夷了。幻术的关键在对方的弱点,但你也有弱点,你不可能知道假设之人的一切。所以要隐藏你的弱点,让中幻术的人去自行幻想,自投罗网。你要能足够好地控制这个人,做足你所知,空出你所不知,自有人来填补。因此你不必慌,将信将疑、有所期求的本是对方,如此也就不能专心于你的破绽。”蓝雨澜风在一旁娓娓道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初袅兴高采烈地向前奔去,奔向的只是空空的石壁。

“这么多年,我等你等得好苦啊。我修成人身不久,却折磨了不少凡人,可我只是一步步陷入更深的痛苦。直到你来了,我才懂得了不安,从此才有了安宁!”两行青色的泪水留下来,藏不住血的秾丽。

“你又责怪我,你说得对!什么……你让我救人?不,你眼里从来容不进沙子,这世上哪有值得救的人?我……姐姐你看,我这些年都在收集这些人的罪证,就等你回来,一一惩戒他们!”

“是的,是我害死了很多人。但,但他们该死!我看不惯他们,也看不惯我自己。若和他们和解,我就背叛你了……”

“不!不……好罢,既然你这么说,我都听你的……只求,你不要有事……”初袅一脸迷茫痛苦,扎破了手指。

“傻丫头你做什么!”她一剑划破了蓝雨澜风的幻境。只听蓝雨澜风大喊,周身的幽彩的亮光迸绽,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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