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各有生存之法(1 / 2)

“师父,徒儿不辱使命,胜了头阵。”花千骨微微扬起头,正迎向师父投来的洁净温光,手中四样物件闪隐其中,点亮他的星空。

白子画点点头,笑意里俨然也有骄傲的神彩。只有他的小骨能做得这样好。只凭着真诚和善良,改变一个人。不是赢得一场争战,而是赢得一个人的心。

“丫头,我就知道你做得到!第一次见你时,你连话都说不了。但我很快就全然信任你了!”斗阑干拊掌,一句平常聊天,也有气冲云霄之势。

“我也喜欢你这个傻丫头,若不是为了……真不想害你。”蓝雨澜风的声音,这一刻更娇媚柔美,这一刻还真挚动人。却不能停在此处,总有无穷变幻。“还有啊,你没有给我带来过什么厄运,说你命格邪煞拖累他人,此说不可信!”

你……相比你给我带来的厄运,我岂能和你比?你还说……你太……但是……也不是,师父说是我该承受,而且轻信你是我的错,妄图偷盗神器更是过犯在先,不能怪你……

“丫头,她这话……不该说,不过确是真话,我们都是受恩于你。虽说你是善待有过犯之人,这倒是更为不易。平庸之辈从来不出差错,众人助之又助众人,本无难处。你在蛮荒,有离开之机却定要顾念那些法术不强者,不忍他们在竹染的阵法中丧生,这是大慈悲!顾念罪人,比顾念公认的正人君子,从来需要更多仁心!”

前辈,你这就说得……我……我是仙界的罪人,大错至此,自然众人拒之,还能不悔过!蛮荒那时,自然是走便一起走,留便一起留,岂能因那些人法术不济,就任他们白白为大家脱困而牺牲!

说得却是。仙界安于既得利益罢了,未必是真君子。小骨的良善,却不漠视受万人厌恶之人的苦楚不幸,不放弃他们的生命,不放弃改善的可能。小骨之道,高于仙界之道。仙界名为守护众生,只是众多生灵,多于少数人而已,却并不是每一个生灵。为多数人的自私,一样是自私,不会成为无私。

“此言甚是!大慈悲者不弃地狱众生,并无无可挽救之人。”一个更高的声音,成言语之日即成信条。从心中流出,得之于天,非此无他;受之于人,也必是对人最大的善。

师父说慈悲,这世上哪有比师父更高的慈悲?日月光曜,无穷无极,天光岂是众生堪受?雨露均匀,无偏无私,大地蒙泽,宜心宜性,不觉施恩之伟。只有她知道,她不仅受了比众生更多的眷顾,更被挽救于罪与苦!

可是师父,你指的却如何不是你自己!我……我确是给众人灾难,给……给师父厄运。只盼再不要!

“小骨!”师父听到她心中的声音了?在唤她的名字……“小骨给师父带来考验与成全,从来不是厄运。本来历劫之处,是仙人生存之道。你以救人之心、牺牲之途,经受住了考验。”

“师父!小骨……”大恩若惊,言谢不足;大幸似梦,永难置信。更有师父对她的肯定,这个引她向光明净土之人,不说是她幸蒙,却是堪受。她永远不会配得此殊荣,师父之道,不是卑微如她可及;但她务必要追随,拼尽一生,师父春风教化,是她不可能之可能。

春风化雨,当有脆嫩之苗生长。可这清脆娇嫩之声……蓝雨澜风!如何忘了你在……

“你们这一唱一和,真是……生存有道啊!”

“我们去找这个空翠罢。” 花千骨低下头,快速地说。如何手中拽紧的师父的袍子,都晕上了红意。

蓝雨澜风微微挑了一下眉,纤细入云鬓,眉间细碎的亮片稍稍暗哑了一分色彩,观微的景象呈现在三人面前,但三人仓促别过头去。

图景里一个妖娆的女子卧在绣榻上,脂粉半施,香肩半露。旁边躺着一个男子却是虬髯重浊,面色笼罩在深灰中,身形僵硬。

“是你们要找她呢。不然我还不想看她。这等吸人精元的妖精,不知汲取天地灵气更稳定无害……小妹妹,我是解释给你听,这样的妖精遍地都是,别一副替天行道的样子。罢了,我们跟上她。”说罢收了微观,四人已腾云到了空翠附近。

“这周围不过是山石草木,哪有微观里见的住人之地?”花千骨望向白子画和斗阑干。回答她的却是蓝雨澜风。

“你不知道是吧?幻化人间亭台,却是妖界比你们仙界更擅长。” 蓝雨澜风声音拉得细长,似要进入人心深处。“不过不能维持长久,而且终究是要摄人心魄的。”

花千骨刚刚止住恶心的感觉,听了蓝雨澜风的话又是一阵发怵,不知不觉往白子画身后挪了一下。见师父却是面无表情,也不知如何看待。那还用说,师父心中有正义,有众生。就算看尽了这世间浑噩,还有师父衣角的洁净光明,不会让她绝望!

“看你吓坏了,不是说什么仙人生存之道么?什么‘道’不‘道,不过是各有生存之法罢了。你们仙界为求自保,还不是如出一辙?忘了销魂钉,忘了蛮荒……”三人脸色幡然煞白,蓝雨澜风终究换了个题目,却只是在加深前面的意思。“党同伐异,自私自利,仙人和妖魔并无区别。若要区别,那仙人比妖魔来得更不光明!”

花千骨瞪住蓝雨澜风娇柔生怨、怨得娇柔的眼睛,不被那眼中的水淹没,不被她光影浸得心神恍惚,上前半步喊道:“仙界是为了整个六界安稳,同是伤人,岂是一个初衷?何况我们惩罚的是自己人,不危害无辜他人。”说完又退后半步。两位仙界的尊长不屑计较,她还是不平而鸣。

蓝雨澜风音调极高地笑了一声,如同波动了一个奇诡的音,弄得人心头很不自在:“你们对自己人都能下此狠心,何况对敌人?杀害妖魔还少了么?神仙凡人要守护,妖魔就罪该万死?即便不说妖魔,仙界可曾团结一致?是不是暗斗比明争还多呢?看清楚吧,没了我们,六界就不是六界了。你们的阵营很快就要分出正邪。难道不是?”

花千骨哑然,整个人都站在白子画身后。最终嘀咕了一句:“你和斗阑干前辈每天都争论这个吗……”这样……能行吗?她每天跟随师父身后,因为师父所行所言,她无不信奉如一。蓝雨澜风的道理,也许……有道理,但是不听也罢,有师父在,她有言行标尺。

是,有师父在!蓝雨澜风说得对又如何?大多仙人凡人,并不大异于妖魔,都有人的弱点。但师父不是,师父是六界最完善之人!蓝雨澜风,我才不和你争!我都清楚了!

“哈哈,我才不和她争。她爱说就说,她有她的道理。”斗阑干笑声如游走开阔平川,花千骨听着整个人都舒坦了。应该是,这人不坏吧?只是比较真……真实来说,无论凡人仙人,还是妖魔,都没有那样完善的。所以师父这样的仙人,六界仅此无他!

“你们师徒天天就诲者不倦、听者无餍么?”蓝雨澜风立马回上一句,把“师徒”二字念得格外重。

“蓝雨!“斗阑干前辈沉声一喊,她心中许多七上八下,尽皆落下。“他二人就是比你我高!你我的生存之法,都将对方看得最重,不能再顾念他人。他二人何尝不是为对方拼死,但良善、大义始终不弃!”

“不,前辈,你说的是我师父!我也和……和……和她一样,为了救师父,无恶不作……”颤抖着叫出来,又颤抖着低下头。

“丫头,不要看低自己。蓝雨说各有生存之法不错,也从来各自从心选择。你死心塌要跟随你师父,你师父出生入死要保护你,你们相互选择,自有因由。你们除了一己私情,都舍不了他人罪苦,是以心音相和,同路相扶。”

“看你说得高尚!他们的大道是高于我们的生存之法,但他们不想我们的生活,我还不想他们的呢!各过各的,不能解救天下,我就不能好好种自己的园子么!他们要什么天下,我有你就够了,他们先天下之忧而忧,我知足常乐!”

这两人,两种声音,截然相反,却又一笑相投。她不懂的,但是斗阑干前辈和蓝雨澜风在一起幸福就好!她就是要随师父,师父的道再残酷也要去行,她……她虽然全没有师父的境界,但是她是真心敬慕师父的道,真心要跟随师父,她也很幸福,她甚至更幸福!

“傻丫头想得累不累,带你去吃东西吧?”

吓了一跳,你转得倒快!好啊,去吃东西。我和你没什么好争的,吃东西却好,反正我知道你不坏!

四人到了近旁小镇,要了几个菜。

“还是丫头做得更好吃!你要显身手,凡人就要关门大吉了!”

“前辈见笑啊……其实师父做得要好吃很多!”花千骨听了斗阑干的赞誉之词,虽然对方真心实意,她如何能不自谦?何况师父的手艺才叫六界绝伦。说出这句话,她害羞也忘了。

斗阑干、蓝雨澜风两人看向白子画。

这……是不是不该说师父会有这样的……这样的……凡间女子引以为荣的技艺?这是贬损了师父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

“师父是做什么都做得好,不是沉迷小道!”不对不对,这样还是说师父沉迷小道!要解释一下。

“是我刚被救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料理,全靠师父……”师父为我做了太多了,不一一说出来,旁人怕是不会信!

“我那时太不懂事,修行天天要师父盯着,手把手教还不会,时时不能专注不能静心都要师父疏导,不能入睡也要师父守着哄着,时时生病累得师父围着我整日整夜,洗衣做饭一律不会,都是师父操持,经常吃不下东西,一顿饭师父要研读几十份食谱、为我做上好几次……”

这才发现,斗阑干两人不是看着师父了,而是看着她。就连师父也看实了她,面上线条鲜见的起伏,仿佛离她更近。她是不是又说错了?

对啊,怎么能把自己的不堪都说出来?不是这个……怎么能把当时自己折腾得师父至此,都说出来?如何是好,都说了,还是当着蓝雨澜风这种笑容冷眼得斑斓到不可捉摸的人……

“原来,长留上仙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啊!见识了!”那嗓音又回转起来,千娇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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