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澜风拉着花千骨去了繁华街市,手镯,簪子,胭脂,花灯,糖人,糕点……好吃的、好玩的山一样堆起来。凡间也不便使出术法,只能拿着。自己拿不了的,就给斗阑干。只是两只手,任他战神也胜任有限。白子画只好也来帮手。
“我……我帮你拿吧……”花千骨看着师父和斗阑干前辈手上肩上沉甸,全无空闲,只有她两手空空,颇不自在。
“你放着!”轻笑也和新挑来妆奁上的珠宝一样划过彩光。“都是买给你的,你不许动手。”
这……杀姐姐也是每次要带一堆小玩意给她……
想来也相似,为了自己重要之人,什么都做得出。倒是真性情。看着蓝雨澜风用尽心思哄自己开心,此刻去了那种狡黠,竟然单纯得让人心惊,孩子一样盯着一个点不断用力,让她想哭又想笑。不想让这人难过,只是笑。一笑,就真的心中舒畅了。
白子画和斗阑干跟在她们后面,面上不见笑容,暖意却藏不住。
“这……这够了吧!师父都要拿不了了……”伸手去拉蓝雨澜风银河般洒满细细珠光的衣袖。还怕重了会弄得她手中掉出物件,那衣袖却直接滑出了手……
“他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要你来担心他拿不动?他为你拿点东西算什么,为了你,天下也要拿下啊!”
我……我还是不和你说话的好……还有,师父不是数一数二,师父从来就是第一人!
充充满满,是给小骨的礼物;踏踏实实,是看到小骨此刻的轻快。平日里问师父一些疑惑,甚至和师父争辩一些道理,这孩子伶牙俐齿;及至遇到蓝雨澜风这样的巧言善辩,小骨却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冰雪聪明,憨态可掬……
循着眼前那个小小身影,不知不觉走到桃花纷飞处,只有他和小骨两人,只有整片的天和海……
却听到有人的声音,不然他绝不会怀疑桃林之美之真:
“让丫头一辈子单纯快活,岂不好?”
斗阑干在琳琅物件中对他说话,气定神闲,举重若轻,化繁为简。想来自己也是这般,正经得好笑。
白子画记得,平生第一次听到斗阑干问他什么,不是关于天下,只是关于自己。非独斗阑干,似乎一向就少有人问起。
“我又如何不想?只是老天另有安排。”白子画从不曾和人说自己的事,此刻却没有多想,将《六界续书》之事三言两语说与了斗阑干听。
“原来如此。”斗阑干点点头,又豪迈地笑开了,六界也在一笑间。“你最有原则大义,丫头心善得没边。游历四方,专管天下事,救治不幸,引导正路,难怪这样的事非你们不可!”
白子画凝眉道:“我倒不怕她时不时找些不平不解和我哭闹,只怕有一日她都看遍了问遍了,勘破了,那还是她么?”
他总是责小骨认不清人世。方才还在训话,说认清是修行之首。转眼却担忧:认不清人世可怕,可是认得太清,是否是另一种可怕?并且更可怕?
“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事。”
“从此就有了。”
两人相对点头。
“正是这样了,什么都不怕,才最是可怕!”
最是可怕……但凡绝对的东西,都可怕。太单纯可怕,太复杂可怕;太无情可怕,太痴情可怕……贵在有度。可是这个度,谁人能持?不是首先过了度,谁人又能找到这个度?
由此看来,他和小骨,终究不用怕。总要找到,如今的困扰是常态,找下去便好。
他和小骨,有时正是两端,不是另一端的存在,中点也不会显现。于是说出来:
“我以前总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这些年我在想,也许她才是对的。天下,到底是真是幻?身边人,却是真切。我曾悲悯所有人,却不介入他人命运。大爱天下,和修道人说的私情,不是一回事,但又岂能毫不相干?没有对身边之人的真切关怀,对虚幻的天下,又如何去大爱?然而我还有太多不知道。我只知道,对小骨,我会强求,会知其不可而为之。”
“哈哈,以前和你,从来无话可说。你没有自己的事。如今,你也会担忧了。”
他难得倾吐了这样长的心怀,斗阑干开怀一笑。奔涌之流,从此通向大海。
一波又兴。水行无界,畅行无碍:
“我督促她修炼,引导她悟道。若隐居也罢,偏偏还在六界有担当。她接触一人,就将这人的安危挂在心上,要有多少困惑难平?”
“依我看,你也不用过虑。丫头不会大变,也不会不变。不用忧心,更不用过多干扰,这本是自然而然的过程。阳光雨露,草木总要生长,你要让她生长得更葱郁,更幸福!其实也不必多思,你用心就能感受到。只要你顺应她本性,这世上没什么会损害她。她最信任是你,最敬爱是你,你不妨让她有一点依赖,你不妨对她多一点宠爱。这个……你们是师徒,不过也要渐渐成夫妻了。小丫头不仅是乖顺的小徒弟,也是个想依从所爱的女子,她从你的道,也是从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