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愣住,圆睁的双眼凝成静止的湖泊。师父这么说,她不是在做梦吧?
在外面时和师父说笑一阵,说要打雪仗。真正回了长留山,早就更乖巧恭谨了几分,把这嬉闹的念头也抛在脑后了。何况按她当时的设想,是师父和众弟子一起打雪仗,又有谁敢向师父掷雪球?她是第一个不敢……
但想想若真玩起来,还是饶有兴味的。可自那夜说了,师父又再未提起。师父不提,自己也不好提,以为就要这样不了了之,不免有些遗憾。
大寒,冬日最后一个节气,积地深雪,万方晴霁。
花千骨推开窗户,桃林后,露风石上,是那个比雪更白的背影。
开门跑了过去。师父负手海天的背影,也曾多次入画。碧蓝中几缕水墨,勾勒永恒的遗世独立。
却转身,看她小跑过来。她两颊桃花蘸红。他轻轻一笑,海天背景淡去,一方素白,重又置换整个天地。
“今日大寒,打雪仗可好?你去叫幽若,还想叫谁,也一并叫来。”
幽若已没在闭关。只是白子画还禁止她踏出绝情殿一步,但也不把山中事务全交付给她,倒是代劳一些,为她匀出时间修行。
“我去叫糖宝、十一师兄、朔风,你去找火夕他们吧。”花千骨正想着前次见糖宝似在和十一师兄生气,却因被自己说过,也不好表现出来。这次正好再去看看。糖宝也太小气了,偏偏十一师兄人缘太好,难免闲话多……
“怎么了?”花千骨思及糖宝,正出神,却见幽若垂眉挤眼,扭扭捏捏,很不是一贯的爽利。
“师父,还是你去销魂殿……正好,你也不想去贪婪殿……”小声说完,就径直向贪婪殿方向飞去。
什么,你有求于我,还要揭我的短……
火夕、舞青萝听了兴致大起,迫不及待地跟花千骨来了。
“我说,定是千骨要赢了。尊上在,我们都不敢和她动真格。”
“我们不敢,难倒她就敢向尊上掷?”
“你们天天争论打赌,是真的意见不一呢,还是存心闹着玩?”
花千骨一向只听只笑的,今日竟然冒出一个问题。可两人正在兴头,旁若无人,又哪里听到了。
“那不一定,女孩总要占便宜的,你不是……啊!”火夕耳朵被舞青萝拧着,头也跟着偏向一边,眼目也仿佛吃痛,被拉长了。
“赌吧……”舞青萝大刀阔斧地把头一点。
花千骨笑着笑着,不觉红了脸。火夕说女孩总要占便宜。火夕飞扬跋扈,无人能管,一见青萝就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师父也是让着自己,像火夕让着舞青萝一样?
没没没,才没呢,自己哪有半分那样的胆量?在师父前有时也敢直言几句,师父也不责她冒犯,但自己心中还是又敬又怕的。师父的原则,万不可有违。
但自己从不觉得拘束,倒是活得本色!高山景行,亦步亦趋,能离他近一点,辛劳都是喜悦了。
青萝也活得很本色吧?这样一想,脸上更烧得只想去就满地的厚雪。竟然将师父和一般男子作了比……殊不知,她自恋上师父,早就放弃了寻常女子的一生安乐,与她相伴的是无尽的苦难,和无上的幸福。
花千骨和火夕三人先到了。只有白子画站在桃树下,万树覆雪,与白衣同色。
火夕和舞青萝早就不等众人,互相掷起雪球来,不可开交。霎时桃林飞絮,不知是花是雪。
花千骨看他俩闹得欢腾,也动了心。但只是久久在身前滚一个雪球。雪球及腰高了。
“你要把这个投过来?”白子画只静静站着,发丝随衣袂在风雪中扬起。
“没……我……我堆雪人!”花千骨支吾着低下头来。雪球滚得越大,她越不敢扔。在别处都罢了,偏偏还在长留山,绝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