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二、言语不及(1 / 2)

“可你已经修成女体了啊!”花千骨越发生硬的面容忽被笑声化开,原本僵滞的空气怪异地流动起来:难不成你这样还要去娶轻水?

下一刻却又回到之前的紧张凝固。

糖宝发出尖利的一声,化作一道绿光离去。鲜绿刺目,锐声刺耳。

“不用追。她真离去,才知十一的好。”白子画一句简单的劝阻,一贯的平静泠澈,却分外温和。你来到绝情殿,又离去,才知你于我的份量。

“可是……她要真下山,不会出什么……”花千骨一促一咽,不能放心。

“异朽阁的人,不必挂虑。我给十一传信。”

花千骨这才缓口气,“噢”了一声。是吧,糖宝应该不用担心的。她和十一师兄,真能有什么事呢?她烦忧了不少,却实在想不出,两个相爱的人,更无阻碍,即便庸人自扰一番,终究要好的。

师父最后说异朽阁那句话,有些惊吓,她又抽了口气。确是如此,只是不曾想过。异朽阁知道得比常人多,总是在有利处。以前,糖宝,东方,绿鞘,若不是为了她,又有谁能伤害得了他们?

可这样一想,更是生痛。师父说她再不带累任何人,甚至初袅还说她是给人好运的。可过往种种,如何偿还呢?恍惚听到云山神界传来的声音:永困六界历练。

“小骨,”逐渐发凉的双手,被另一双并不温热的手扶住,恢复了常温,“我们很快就下山了,你想想要去哪里游玩。这几日师父闭关,你自己玩。”

师父是越来越忙了。一定在准备什么。但现在不让她知道,是想让她好好玩乐几日吧?不,既然师父殚精竭虑,那她也该好生修炼。

师徒二人各自专心修行,十余日不曾见面,更不曾见他人。

除了练功,便是观微糖宝。糖宝还当真去了亥殿。朽木清流还是有一醉无千愁,很开心糖宝过来,也不多问。花千骨心里不禁好笑,清流到底知道不知道,糖宝这几日是住下了,还只是经常过来玩一下。

十一师兄去找过几次,她都不肯见。之后师父大概传过信,只好暂放下心来。倒是糖宝不是睡觉,就是和睡觉差不多地静坐,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管怎样,时时记得观微她。不久也要见到那名和十一师兄亲近的弟子了,再看始末。

转眼除夕将至。

“想去哪儿玩?”白子画一出关就看到等候在塔室门口的花千骨,垂手而立,恭谨中又有一丝顽皮。鬓发上插者一簇葱青花饰,简淡清怡,一如不加修饰的笑容。这孩子倒是准备好了过年。也相应一笑。

“小骨想去温暖的地方,没有雪,有橙子!”花千骨轻灵欢悦的声音,漾起眼中莹彩清涟。

向南方飞去。绿了白雪,疏落的枝干生出茏葱枝叶。一路从冬日看到盛夏,只在半天间。

同一个日头,从温煦到炙烤。树叶伸长得愈发阔大,散发水汽润泽。

海天茫茫,举目尽深蓝浅蓝。撒入苍蓝的星点苍郁翠绿,是海中众岛。

“热!”二人选定一处落地,花千骨立刻说了一个字。

密密匝匝的枝叶,遮拦不住橙黄烈日。似落过一场大雨,但雨水早已蒸腾不见,化作林木下热浪涌流。

“提早传你心法前几句。”白子画却止声,在花千骨双臂轻盈点过。

花千骨顷刻凉爽了许多。师父督她修炼之前,倒是先以术法减缓了她炎热之苦。

“瞑目屏息,意念海底潜。熙攘无声,无水花月现。定静安虑,深流本心全。”

花千骨默默记下,依照口诀,并不多作思量。

顷刻如沉深海,浩瀚无垠的宁静浸透周身。闭目却可见,屏息而水流。清澈海水一眼无边,大音希声,却更是明晰;镜花水月,不向水面、镜中看,花月本相清明,伴着万象异彩。定而后静,静而后安,安而后可以虑,是神识清透处往返天地的灵光通彻。无波水清,深流而生,所有纷扰碎裂都逐渐聚合完整,玲珑多棱。

不消半刻,身心清静。

和缓张目,是微飔抚开的花苞,第一缕阳光轻柔,伴着一样温静的目光。

“师父,海!”花千骨指着亮透的碧色林木掩映下一方湛蓝,带着林鸟朝出的欢喜。

二人在密林间穿行,水声渐进,更听到奇异的乐声。

起落似无由,并不知人间有此乐。雄浑处如山洪海潮,尖细里有鹤唳猿啸,振荡间是金木质地。又有鼓声穿空,雨点急骤,如万兽奔腾。

正疑虑,几步已到近前。更是傻眼。

好几十个人站成一列,麻衣草裙,不能全蔽体,鸟羽奇艳,高高束在头上。

不是中土音乐,更不是中土习俗。花千骨只欲回避。

那行人放声高喊,是听不懂的言语。不巧正向二人方向走来。

“师父,他们还没发现我们,我们要不要消失啊?”花千骨拽着白子画袖子,小心翼翼地传音道。

“既来之,则安之。”

“不是非礼勿视吗?”花千骨低头小声道。

“于我们是礼,于他们只是自然。他们过来了。“

说话间众人已在近旁。

“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啊。”花千骨愈发慌张了。

“勘心。”

“对了,师父,登堂之境是怎样啊?为何我感受不到……”

白子画这才仔细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先勘心。”不会走就想飞了啊。

“真的可以……他们在欢迎我们,我们要如何让他们明白?”花千骨读着众人心意,满目五颜六色眼花缭乱的歌舞,更是无措。见师父也不看众人也不看她,只是合目静立,凝神养息。

“其人之道。”

“就是说,也和他们手舞足蹈?”花千骨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白子画又向她看来,扬眉轻笑,也不言语。

人群中间走上一人,口中念念有词,手在空中画了两圈。

花千骨只瞥到他日光晒得黝黑的皮肤,尴尬得要低头,又出于礼貌只能看着对方。

是邀请他们用餐。

二人不约而同点点头。

却见对方一只手停在半空中,眉毛拧成一条线,似乎不愉快了。

糟了,这一勘心才知,原来点头,对于他们却意味着不同意。

如何是好啊?花千骨试着摇头,见师父也几乎在同时摇头。心中好笑,师父也和她一样,在猜吧……

那人却笑逐颜开,众人都欢歌载物起来。

二人被围在中间。歌舞不断。不同寻常的声色光影,习惯也就成了平常。

花千骨这才稍稍敢细看众人。装束一致又多彩。最先上来和他们说话的人稍有不同,头上翎羽更艳冶,却也大体一致。难道他们间,等级并非分明?

少倾几人离去,手捧竹框归来。框中缤纷,尽是从未见过的瓜果,饱满丰盈。

花千骨咽下涎水。只想要吃橙子的,原来还有这许多新奇呢。往南飞果然大不同啊!

几人放下鲜果又离去。再回来时,却抬着一头牛一样大小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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