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按绿鞘的交代安置了东方彧卿。一时绝情池水的伤口和寂寥人间相连,怀中人的轻盈,没有那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再也记不起这些。
“师父,师父,好痛……”小骨在她怀中蜷缩成一团。她稍稍一动都要牵动他整个心怀,此刻抽动的痛楚早就撼动了天地。
白子画不知要做什么好。想让她平躺下来,又怕这样会牵痛得更苦。抱着她不知所措,他的手和小骨的身子一齐颤抖。
“师父,还要受多少颗销魂钉,我才能死?”
小骨的声音一轻一重,白子画用灼痛的左手去抚摸小骨汗湿的头发,清晰听到每一颗销魂钉刺入她身体的苦吟。
“师父,你不会中毒死去的。我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不要你知道……只求师父不要逐我出师门。只求师父不要再收徒儿!”
不让师父死,求师父不要逐她,一样坚决。天地也不忍拒绝她罢?
“师父没事。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儿。”只想去回答她。她可听得到?
“师父,蛮荒好可怕……小骨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么?”一时又哭泣连连,全不见了刚才的誓死决然。
“小骨在哪里,师父就在哪里。”白子画感到虚弱中心生出的力量。绝望之处,亦有希望;何况并非绝望。想抱紧一点,终究怕弄痛了她。
“师父,绝情池水不是你泼的?”绝望又不甘。
他却说不出“不是”二字。纵情感受左臂伤口的啃噬。
“师父,我错了!徒儿知错了……”小骨发疯一般地恳求。
“小骨!”师父要如何回答你?师父要如何救你?我们这就去找墨冰,他……一定会救你的!
轻轻抱好怀中人,一边御风一边寻找墨冰。
小骨还在怀中重复这两句话:“师父,绝情池水不是你泼的?” “师父,我错了!徒儿知错了……”
梦魇的焦灼中,没有喊出“师父”外任何一人。所有曾经的痛楚,挥之不去的噩梦,也都来自于师父。
死死抱住她。去吻她痛楚风浪中愈发血色枯竭的唇。
呼喊中小骨渐渐失去力气,在他怀中睡去。
深深拧起的长眉画尽人间丹青,雨露里颤抖的眼睫间春日永在,桃花吐蕊。洗净铅华,天然的青丝深长,柔软,坚韧。血色羞红,至死不渝的平静中是毫无保留的献出,毫不怀疑的期待。她从来没有这样美过!
“小骨,很痛么?”感到怀中的人儿又在颤抖。
“师父……不……痛,”明明就很痛,声音里惟一的气力就是痛楚了,“师父……不要……难过,小骨可以……可以忍……受……”
一次又一次抽搐,一次又比一次更声嘶力竭。师父如何能忍受……
“水……”不是听清了这个字,只是听懂了这个意思。
想起雪地里,小骨小小的身子负着他,在他奄奄一息时割开手腕……
他划破了左腕,送到小骨唇边。感到血从他心口流向她,血色慢慢将她惨白的双唇染红。他全身全心的血,倘若能装点她娇容……
她神色渐入安详,又静静倚在他怀中。仿佛风浪未兴,每一次将他们连在一起的鲜血还没有钻痛心扉、织入绮念。还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在瑶池求他收入门下,和他乘一朵云回到长留山……
宛然海天湛蓝,桃花绯红。永远不会有人打扰他们的安宁。
还是桃花、海水的清香。淡至于无味,深入骨髓。
小骨,师父带你回家。就快了,我们治好病,就回绝情殿。
“子画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