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希,都怪师兄纵容了你!你若还执迷不悟,我再不认你这个师弟!”
风希空洞的眼睛渐渐充满,凝成两滴泪水。泪水弹落,眼中只有惶恐失措,要淹没整个瘦小颤抖的身子。
这样遮天覆地的恐惧,花千骨只见过一次,是他入魔前,以为师兄要死了,以为师兄要杀他。
风逸颤动的双手间风声大作。风希最终合上双眼,昏厥过去。风逸第一个抢上去将他抱在怀中。泪水纵横,洒在风希煞白得荧亮的脸上,四处滚动。
这却是他说的不认。是不忍……
“风希也不乱走了,人间就会恢复如常?”花千骨很希望是这样。
“看明日罢。”白子画不想打消她的希望,但只怕一切不会这么简单。要如何唤醒风希,他也不知。
晚间白子画在房间看书,听见小骨蹑手蹑脚走过来。
余光尽视,捧心处是一壶热茶。秋日人间,竟是桃花甜暖。难为小骨有心,撷花焙茶,带到这危乱人间。
她轻轻将茶置于案上,缓慢间,衣袖的绿意在茶香中徐徐浸开。
以为师父没看到她,轻碎几步站在一旁。
“小骨。”这傻孩子在看什么?
“啊……师父!”仿佛受了惊,急忙走到他跟前,微微垂下头,似在静静等待师父教诲。
可他此刻并没有什么可教的。倒是小骨还是那样怕她。
“小骨,师父今日拿你训话,不是……因你做错什么……”他如何就不会说别的词?
“师父,小骨明白,是为启发风逸。师父待我好,但并不纵容。”小骨却是语定神闲。
“小骨……师父说过,不会轻易再将你当作孩子……”风逸待风希失了原则,一任风希任性。而小骨,似是很依赖师父的原则,又岂不是另一种任性?
“师父……”却见小骨垂着头,眼中深浓流溢。“师父说小骨长大了,当懂得反思、改过。小骨不愿让师父失望。但……小骨若做不到,还是请师父严格对待!”
“师父在你眼中,这样不近人情?你还是这样怕师父?”白子画看到小骨说得动情,仿佛是在恳求师父不要抛下她。他高高在上的位置,很是孤单无助。
“师父是至人,如何会如常情常理?小骨……当然怕……”前一句是孩童最纯净的欢喜和信任,后一句却气息微弱得要吞下去,胸中是抽空整个天地的无限真实。
“师父……”不是什么至人。“小骨一直做得很好,你性情使然,何可苛责?”
你可能放下几分畏惧?却是我几时能放下师父说话的腔调?可我并不会用别的方式和你说话……却是我的不是。
“师父……没有……”小骨在你面前,低落到尘埃了,只好埋头修行,才敢时不时仰视你,在你纯澈的晖光中涤净,跟随你的仙履。“小骨不怕师严厉,只怕师父纵容……怕修行不善,不配跟随师父……只愿刻苦修行,得师父指引。”
“不许说‘不配’。”总提醒自己不要说重话,这一句偏偏又说得不轻。“你再动这样的念头,师父定不轻饶!”
出口即蹙眉。不愿小骨做的事,就一定要用师命的方式强制?
小骨一定是以为师父在生她的气,怯怯地躬身应了。
他更不知如何解释。风希的世界倒是简捷,想什么就付诸要言行。但如何可能?
只好拾起书来。吩咐小骨早些歇息。
“风逸,你一夜没合眼?”看到风逸凹陷的眼眶里肿胀充血,皱纹陷落处色泽更深,花千骨立刻明白,他守着师弟一夜不能安歇。又如何能不守着?
“弟子无事。风希依旧昏睡。今日人间……”担忧之事,比鬓间霜白更丰。
花千骨立即想到要观微老乐师他们。昨日那一番方寸大乱,会有何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