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可从仙门修行。”白子画看着躺在病榻上、面貌有几分像风希的孩子,想着的却是小骨。
多难之身,即便生于偏隘的乡野山林,最终都要与浩大天地风起云涌相连。总有人要承受命途多舛,每个世代都有属于自身的劫难。
白子画为这个不及幼学之年的孩子疏导了经脉,输入一些仙力,留下几味药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样命数的孩子,必要自下苦功、闯过虎穴跃过龙门。
听到一声讪笑,小骨向他身边走近了一小步,却是挡在师父前,警惕地望向守在病榻前的老夫老妇。
笑声是妇人发出的,继而沉闷。老汉开了腔:“我们暮年得了这一棵独苗,不能送去仙门。若不能治便不治了。”
“别一副人间扁鹊华佗的样子,有本事就治好他,修仙又算什么出路?像我们村里蓝老神仙,一生就为守卫他人,得了长生还不是死于非命?你二位天仙之貌,难道就没有凡人之心……”
相比老汉的专断,老妇几句刻薄话更让人不悦。此处村民倒是知道仙人不总乐得逍遥,却要担当更多人间苦难。凡人只求凡人的安乐,为他们安乐赴汤蹈火的,总希望是他人。如此“凡人之心”,他和小骨,确是没有。
“没有!”听到小骨一字一顿地对这老夫妻说道。她那样郑重其事,维护师父,维护仙门。“我和令郎情况一般,我的命,也是家师所救。人人要都想着一己安好,这天下就入魔了!你们若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只等着看这孩子……离去……”
小骨想吓唬他们一下,最终不忍心说得残忍。最末弱下去的颤抖,清晰散开她内心温软深处的稀薄屏障。
小骨已然是和他相依为命。世人越是疏冷,只是让身边的小骨,走得更近。
留下这句话,这孩童的命运还是要交托他年迈的双亲。当然,最终也在这孩童自身。
就连小骨的命运,他也不能一手掌握。不是不心忧天下,更不是不在意小骨,只是天-行有常,小骨也自有其成长。
一阵风吹来,一户人家的篱笆扑倒在地。他们正从一旁走过,见两个模样酷似的少壮男子从屋中跑出来,慌忙去扶。
白子画正欲相助,就听到两人在风声中小声嘀咕。
“说这两人是仙人,我总是怀疑。”
“可不是,看起来是在帮我们。可是帮了东家帮西家,也不顾东家和西家从不交善。两边倒,我看是……拉拢人心……”
他们二人大抵是想,白子画听不到他们说话。如此只好装作没听到。
风里是蓝溪水色浸染的雪霰。人人都反常,其实也是人心常态的肆意生长。蓝溪一役,就要开始和结束,这些凡人,都要恢复如常,虽然如常远不是完善。远不是人人、时时都追求完善。
天下之忧,何不在此?人间才是最大的修行、历练之地。从了恶念,都是妖魔。
房门在他进去之先打开了。
“二师兄还是当仁不让,极尽劳苦,非到今日不叫我们过来。”
师弟难得寻常问候一句,也不必次次回答。倒是幽若,早就从一边蹦出,去和小骨说话。
“师父,尊上没欺负你?”
“幽若不许瞎说!”幽若总爱瞎担心,今天竟然当着师父、师叔的面这样问。看不到也想得到师叔要看师父的笑话,花千骨赶紧岔开话题,——这倒是她真正担心的。“糖宝和十一师兄好么?”
“糖宝没让我说……尊上我可以说么?”幽若此刻却为难地看着白子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