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帅和谢督理不一样,谢督理是草莽出生,罗大帅却向来称自己为“弃笔从戎”的文人。
初到南城时,罗大帅特地写了一首大气磅礴、豪情万丈的七言律诗,自认绝妙,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大声诵读,底下人自然纷纷鼓掌附和:大帅写得好,大帅写得妙!
只有那些鼻梁上架着厚镜片的迂腐老头,觉得甚为不妥。且不说这诗的平仄,单那句“不惑之年南城奔”就不是个好兆头,这“奔”可是“逃跑”的意思啊。
但腹诽归腹诽,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脑瓜子就得吃枪子儿。
罗大帅却因此受到了鼓舞,很长一段时间对写诗充满了无限的热情和热爱,家里的笔墨纸砚用得都比往常快许多。这份激情,一直到收了当年的南城小姐做第九房姨太太,才减了下来,因为要忙着“芙蓉帐暖度春宵”,便只能“从此君王不写诗”。
再说九姨太太,自打入了豪门,眼界也是飞一般地飙升,吃的用的都得是最好的。什么是最好的,当然洋人的玩意儿是最好的!物质上得到满足后,便追求精神的高度了,九姨太太看了几本洋小说,为书中的凄美爱情挤了几滴泪,对虚无缥缈的“romance”充满了无限向往。
罗大帅耳濡目染,也崇洋媚外起来。
五十大寿,自然是桩大事,不仅不能马虎,还得别出心裁,不然便是不“romance”。否定了无数个寿宴方案,骂哭管家公后,罗大帅终于被九姨太太的一句“游轮舞会”点醒,大手一挥:去,给老子整个“游轮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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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兰兮带着谢旌和青偃来到浦江边,一下车,便听到隔壁有人嘀咕:“这好好的寿宴,怎么非得弄到船上去,一不留神掉进江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同伴劝他:“你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等上了船,嘴巴可得闭紧点,。”
那人道:“我又不是傻的。哎,你说这都什么事,被迫来送钱也罢了,还得冒生命危险。”
同伴也是心有怨言:“可不是,咱们做商人的,天天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是赚黑心钱的奸商,可谁知道咱们赚这钱是拿命赚的,哎。”
青偃听着,心想这话说得还挺在理,她可不就是拿命在挣钱吗?
谢旌却十分不屑:“那是脑子不好使,不拼命难道就不能挣钱了?谬论!”
顾兰兮低斥道:“做生意向来以和为贵,你给我收着点大少爷脾气,今晚这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得罪。”
谢旌随口回了句:“看我心情吧。”
顾兰兮知道他今日为什么心里不爽快,也明白他不会真的意气用事,便也随他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就青偃没穿他送的那三套衣服吗,至于气成这样?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一点都不随她。
待三人上了船,见一派繁花似锦的富丽堂皇,谢旌道:“感情罗大帅的钱都花在这里啊!”难怪军费扣抠成那个鬼样子,要不是得装点脸面,他都恨不得让他的军队光膀子吧。
“谢大少,”一个穿着赤金色旗袍的娇媚女子,扭着腰肢朝谢旌走来,“原来你来南城了,难怪最近没在江城见着你。”
谢旌淡淡打了个招呼:“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