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航病了。
青偃结婚那晚,他抽了一晚上的烟,又感染了风寒,嗓子不舒服,他本也没在意。谁知他低估了如今这副身子的糟糕,才一天的功夫,头疼脑热就都来了,躺在床上连起身都很艰难。
学校宿舍里什么都没有,他只能硬撑。撑着撑着,越发显出自己的凄惨来,他怎么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了?
即便是前世最难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那时候,他执行任务时遭了暗算,伤口发炎,高烧不下。荒郊野外的,要什么没什么,手下都犯了难,幸好有青偃在。
磅礴大雨的夜晚,她登山找寻消炎退热的草药。又连夜捣药、煎药,才让他在第二日的早上退了烧,恢复了意识。
醒来时,她正靠在墙边打瞌睡,头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地往下掉,看得他很想把她扶扶正,却又不忍心吵醒她。
手下笨手笨脚的,烧水打破了壶,惊醒了青偃。
他不禁皱了眉头,可青偃却很高兴:“你醒啦!”过来捋起他的袖子,仔细瞧了瞧:“肿得没那么厉害了,再擦两次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他昨晚烧得糊里糊涂,却也知道是她去采了药,便问她:“你懂医吗?”
青偃大大咧咧地笑道:“算不上懂,早些年和师傅行走江湖的时候,多少认得些治病的草药。我们穷得叮当响,看不起大夫,有什么小病小痛的,也只能靠些草药勉强糊弄过去。”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也很苍白,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她比屋外的朝阳还要明媚。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惊艳于她一身的好功夫,便想了些法子,将她纳入麾下。
其实这事也不难,如今世道艰难,大家口袋里都没什么钱,他们做拦路打劫这种无本生意的就更不容易了。再加上寨里又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她身为一寨之主,自然是要出来替弟兄们解决吃饭问题的。
粮食,钱,生意,她很爽快地同意帮他做事。
不过,接下来倒也着实让他头疼了一阵子。毕竟是江湖人出生,又是当土匪的,吃没吃相,坐没坐相的,让有强迫症的他看着各种不舒服。
于是,他便耐着性子,找了人来教她规矩:站怎么站,坐怎么坐,吃饭怎么吃……
她起先是很不耐烦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学这些玩意做什么?我是来跟你做生意的,又不是来当大家闺秀演戏的!”
他无以反驳,便也忍着不舒服随她去了。
直到有一次,他带她参加一个聚会,会上来了很多名媛,衣香鬓影,姿态万千。他和人去谈生意,她自己找乐子玩耍。
谈到一半,却见聚会里的人都凑到了一块,主人怕出事便也去看,他自然跟着。
只见青偃正一脚踩在椅子上,和一位小姐拼酒。她三斤白酒的量,那小姐哪是她对手?三杯下去就认了怂。
青偃干完第四杯酒,似笑非笑道:“我一无是处是吧?你有胆子再把这句话说一遍?”
大厅广众之下,那小姐被拂了面子难堪至极,气得脸色发白,可青偃浑身煞气,她又怕她真动手打她,便只能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十分有技巧得醉晕了过去。
青偃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会厅。
他说完事,饭也没吃,便打道回府。青偃站在车边,背靠着墙,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他以为她在想事情,但见她眼神呆滞,似乎只是在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