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太说:“你活得通透,像你母亲。”
青偃手下动作一滞。残留在脑中的幼时记忆并不多,傅雁回的影像是模糊的,她只记得,她的阿娘很凶,常追着她打,可手落在她身上,却往往没剩多少力道了。
“我母亲是怎样的人?”青偃听顾兰兮讲过一些,在顾兰兮的描述里,傅雁回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有才有貌有涵养,和父亲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你的母亲啊——”杜太太包饺子的手慢了下来,她微微抬着头,目光从现在回溯到很多年前。那时候,她的发还未白,脸上也没有皱纹,夏家还在。
“你母亲啊,很有趣,也很厉害。之衡和你父亲一见面就掐,要不是你母亲从中周旋,两人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杜太太笑了笑,说道:“有一次,之衡和你父亲不知道为了桩什么事,吵得耳红脖子粗。家里人把我叫来,我看到屋里吵得不可开交,你母亲就坐在门口的院子里,气定神闲地喝茶看书。我问她,要不要去劝劝?你猜她怎么说?”
青偃不假思索地回:“劝什么,有本事就打一架,谁输了谁就闭嘴。”
杜太太奇道:“你怎么知道?”
青偃反问:“难道不是这个理?”
杜太太忍俊不禁:“你们真是母女啊!你母亲就这么说的。她还说,真动手了也没关系,她看着呢,出不了事。又过了一会,你家佣人过来说饭做好了。你母亲就站起来,对屋里的两人说:你们打不打?要打就赶紧打,不打过去吃饭。”
“然后啊,你父亲就跟之衡说,不跟你扯了,我去吃饭。刚还吵得耳红脖子粗,转头看你母亲的时候,竟是笑的。”
杜太太对青偃说:“你父亲看你母亲的眼神,跟谢督理看你是一样的。”她微微一笑:“从前见你父亲和母亲,明白了什么叫‘天作之合’;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又在你和谢督理身上看到了一样的。”
这样的话,青偃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别人说是奉承,是有所图,可杜太太说的却不一样,她是发自内心的。
青偃便也坦白说:“如果不是谢旌,我不会结婚。”这一世,谢旌是命运馈赠她最大的一份礼。不偏不倚,他正好在对的时间出现。
杜太太点头:“是这个理,咱们女子也是金贵的,如果不是对的人,也无需勉强自己。”顿了顿,她笑道:“这也是你母亲的话。”
*
饺子上桌的时候,青偃惊讶地发现,谢旌已经开了酒,和杜之衡碰着杯。
包顿饺子的功夫,怎么感觉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越?
更让她差点摔了碗的是,谢旌竟然叫杜之衡“岳父”!
她家谢督理脸皮之厚,她真是甘拜下风。
谢旌替青偃倒了一杯酒,替杜太太倒了一杯茶,侧头看了看青偃,站起身来。
青偃自然明白,端起酒杯,对杜之衡和杜太太说:“干爹,干妈,祝二老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谢旌亦道:“岳父,岳母,祝二位精神矍铄,万事如意。这杯酒我们干了,您二位随意。”
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青偃也是一口干了。
杜之衡难得地满脸堆笑,不疾不徐将杯中酒喝尽。
杜太太想着他刚生完一场大病,赶紧道:“这酒是喝个意思,咱们吃饺子吃菜。”
一顿饭,一直吃到午后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