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偃拿了只杯子,也替顾怀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你希望他坐,还是不坐?”
顾怀沉默。
希望谢旌坐吗?希望吧,这个世道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放眼国内,有魄力重整河山的,谢旌算是佼佼者。
不希望谢旌坐吗?也不希望,这条路前途未卜,谢旌是他兄弟,他希望谢旌平安,更何况——
顾怀微微抬眼看了看青偃。
如果谢旌走那条路,她也会很辛苦吧。
只是这些话,他都不能说。
许久,他才道:“无论谢督理做哪种选择,我必定跟随到底。”
青偃扯了扯嘴角,笑得清浅。顾怀还是和以前一样,把话闷在心里,不肯直截了当地坦白。
既然不愿深谈,那她也就没必要交出底牌了:“我要赵家那条铁路,只是为了让谢旌这场仗打得轻松一些,仅此而已。至于后面怎么走,看谢旌自己的选择吧。”
夏日的阳光,亮得有些炫目,房间里明晃晃的。顾怀看到青偃坐在一片光中,那片光明明就在他的对面,可不知为何,他觉得被光包裹的她,却在他触不可及的地方。
*
赵碧云没有住酒店,她住的是一处富商的私家园林。
沿着亭台水榭,在曲径通幽处,她看到了坐在石桌边摆弄棋子的曹嘉年。
凤尾森森,暗影斑驳,一袭白色长衫的他,气质卓然,像极了误入万丈红尘的仙人。赵碧云第一次见他,不知为何,脑中跳出的便是嵇康那曲《广陵散》。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她站在月门边看他,他似乎有所察觉,落下一子后,朝月门瞧来,见是她,微微一笑,如佛主拈花:“三小姐,回来了。”
赵碧云心猛然一跳,强压下那颗悸动的心。装着镇定的样子,她笑着走向他:“曹先生倒是选了个凉快的好地方。”
曹嘉年也没站起身来,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碧云刚在曹嘉年对面坐下,便有下人端了清凉的果汁,恭恭敬敬放在她的面前。赵碧云已习惯,喝了一口,果汁甜中带着几分果酸,入口很是清爽。
曹嘉年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今日谈得如何?”
赵碧云轻叹一声:“谈得不怎么样。”又见曹嘉年仍是方才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由道:“你好像并不意外。”
曹嘉年说:“如果这笔生意这么好做,那早就有人去做了。谈得拢,很好,谈不拢,也于情于理。”
赵碧云道:“也不是谈不拢,只是谢少夫人提的那个要求,赵家怕是做不到。”
曹嘉年问:“她提了什么要求?”
赵碧云刚要开口,却一愣。曹嘉年向来波澜不惊的目光,此刻却如天上的骄阳,陡然有了灼热之感。她有些奇怪,正要细究,他却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她纳闷,难道是她看错了?
暗暗将这个疑问压下心底,她回他:“谢少夫人不要钱,要平新铁路的运营权,这怎么成?”
曹嘉年没有回话,沉静的眸子此刻却是如深渊一般,见不到底。
赵碧云说:“要这条铁路,应该是谢旌的主意,谢旌想坐大总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