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江小鱼准备去敲响第一户的门时,从外面忽然进来一个男人,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里面有西红柿、芹菜、大土豆等,落脚时一轻一重。
他显然是注意到了江小鱼三人,两个男人面生,年轻的女孩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是谁,也就归类于陌生人行列。
男人有些纳闷,清溪镇的人搬到清溪苑也不到半年,况且以前清溪镇的人很少到雨市,在雨市根本没有什么人际关系。
住进来后,大家伙儿先是由政府提供了一点生活补贴,但是政府不可能一辈子给他们提供生活费。
所以他们得去找工作,得养家糊口。
可是这一群人都是在镇上以务农为生,其他哪会什么,好工作几乎找不到,也就找一些杂工。
只有清溪镇上的那几个老师还能在雨市找到个正规工作,不过好歹众人不用为房子的事担心,大家也都是节俭的人,日子虽然过得有些紧巴巴的,倒也还好。
男人微微皱眉朝江小鱼他们走过去,越走近,越发现这个年轻的姑娘很是面熟。
倒是江小鱼率先把他认了出来。
也亏是巧了。
这个男人正是高敏的丈夫陈剑南。
他因当年的伤导致腿瘸了,所以走路一轻一重。
江小鱼眨巴着眼睛挥着爪子打招呼:“陈叔。”
陈剑南四十岁左右,可能因为不大保养的原因,他跟同样是四十岁的傅景诚看起来几乎是两代人。
他的面相很是墩实,是个温和的人。
确实也是。
当年他明知高敏喜欢江达羽,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加倍的对高敏好,使得高敏最后真心爱上了他。
“你是……”陈剑南蹙了蹙眉,忽然想起什么,突的瞪大眼睛,“你是小鱼儿?!”
陈剑南大惊,手中的袋子不小心掉在地上,好几颗大番茄滚了出来,他激动的拉着江小鱼左看右看,“你,你回来了?”
江小鱼的心情本来很平静的,可是在看到陈剑南这么激动时,不知怎么的,鼻尖一酸,差点就滚出泪来。
“不哭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剑南安慰她,“走走走,去家里,你高姨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得找不到北。”
他说完拉着江小鱼往里走,刚走两步,才想起买的菜掉了,准备回身去捡,却发现东西已经捡起来了。
是那个好看的男人。
江小鱼看他看着傅景生,便介绍道:“陈叔,那是我男朋友,他叫傅景生。”
傅景生伸出手:“陈叔。”
陈剑南迟疑一秒后和傅景生握了个手。
这个男人身上有着难以言说的贵气,而且——长得也太好看了点。
江小鱼又指着苏北辰道:“陈叔,那是我师兄,你应该知道的,苏北辰。”
苏北辰还没来得及伸手,陈剑南已经快步来到他身边:“你、你是北辰?”
“都、都长这么大了。”陈叔激动的拍了拍苏北辰的肩膀。
“难为陈叔还记得我。”苏北辰脸上现出浅浅笑容。
在他看来,他十二岁离开清溪镇,这么多年了,应该没人记得他了。
没想到……
“你们现在都回来了,都是好孩子。”陈剑南好容易才平复下心情,“好了,都别杵在这儿,走,我们回家。”
陈剑南领着他们走到第三单元第一层,一路上边走边江小鱼解释:“你们能找到这里,肯定是知道清溪镇的事了,国家给我们重新盖了这个家,因为我腿脚不便,所以分在第三单元一楼,方便我。”
说着,已经到了目的地,陈剑南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高呼:“爸,妈,你们看看是谁回来了。”
然后又说,“不用换鞋,没那么多讲究,进去吧。”
几人进屋,听到声音的两老从满客厅的剪纸抬起头来,看到江小鱼等人时,均愣了愣。
江小鱼已经甜甜的唤:“陈爷爷,胡奶奶,是我,我回来看你们了。”
两老是陈剑南的父母,高敏的父母几年前便去了。
“小鱼儿!”两老赶紧放下手中的剪刀等物,起身就要过来。
江小鱼赶紧拉住他们。
接着就是一番介绍,胡奶奶拉住江小鱼的手不停拍着,满目慈祥:“小鱼儿,长大了,也漂亮了。”
然后又去拉傅景生:“景生啊,小鱼儿亲人都不在了,我们就是她的亲人,是她的长辈。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性子都再好不过,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对小鱼儿好,你们要相亲相爱一辈子……”
人老了,就爱絮絮叨叨,傅景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全程听着胡奶奶说。
胡奶奶说完,又去拉苏北辰,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我记得你当初才这么点高,那会儿啊,我有两天没见着你,还纳闷呢。我说这孩子去哪了,还去问你师父,你师父就说你因为小鱼儿病了,被刺激到,所以去外面求学去了。”
“我当时就想,这是个好孩子啊,以后肯定有出息,结果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再回来,都这么俊个人了。要不是小鱼儿说你是谁,胡奶奶只怕都记不起。这些年在外面求学,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苏北辰眸色渐深,任由老人慢慢说着,一颗心如同放在滚水里般,烫了又烫。
一阵暖人的寒暄过去,江小鱼这才有机会问:“胡奶奶,陈爷爷,你们剪这么多窗纸做什么?”
胡奶奶小心翼翼把剪好的窗纸叠起来,笑眯眯的回答:“拿去卖,别小看它们,简单的两毛一张,复杂的五毛一张呢。我和你陈爷爷老了,以前在镇上还能种点庄稼,这里可没有地给我们种。”
“可市里面生活,做什么都要花钱买,君竹(陈剑南和高敏的儿子)又要念书,市里学校的学费要比咱镇上贵得多,一大家子要生活,这都是一大笔开销。”
“剑南因为腿的问题,市里的学校不收他,他便只能在外面打点小工,幸好敏敏在学校里当老师,能挣些钱。我们两老口在家待着也是待着,靠这个手艺也能挣一点,减轻孩子们的负担。”
老人说得轻松,但江小鱼听得却是心酸不已。
陈剑南已经撇开头了。
他和高敏都是孝顺的人,但凡有能力,就不会让自己父母一大把年纪还要摸着剪纸,他们也阻止过老人不许做这种事,但两个老人哪里会听他们的。
江小鱼抿了抿唇:“胡奶奶,你们有没有想过重建清溪镇?”
胡奶奶叹气:“想过啊,怎么没想过?我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死也应该死在那里。但我不能不为后辈着想,清溪河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发过大水,可忽然就发大水了。这次是我们运气好,所有人都逃过一劫,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我们不敢再冒那个险,国家又给我们建了这么漂亮的房子,城里面确实比咱们镇上先进多了,对后辈也更有帮助,所以我们和村长商量了一下,就把根扎这儿了。”
原来他们都曾想过要回去,可最终为了后代,终究还是选择留在这里。
没聊多久,门被打开,高敏回来了。
她身上衣服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
“高姨。”见到她,江小鱼瞬间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眶再度红了。
幼年时,高敏对她的照顾,不亚于一个母亲对自己子女。
高敏三十五岁,相貌清秀,身上有股知识分子特有的温婉味道。
她放下包包,走近江小鱼,细细打量后,眼圈泛红的说:“比电视里要漂亮多了。”
江小鱼顿住,从陈剑南见到他们并领他们回来到现在,不管是陈剑南还是陈爷爷和胡奶奶,他们没有提过在电视上见过江小鱼。
这导致江小鱼直接就认为他们没有在电视上见过自己,也就不知道自己和傅景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