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套房内,安沅没甚表情地看着蹲坐在沙发内的小姑娘。
鸪的很多小习惯仍旧像是个‘野孩子’,喜欢蹲着,喜欢咬自己的指甲,一头长发乱了就用手随意地扒拉一下了事。
“安沅姐姐,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鸪的表情极为认真,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好像一个邻家的娃娃跟自己的小朋友提议说要不要去她家里做客。
安沅心里瞬间很不是滋味。
“鸪,你。。。”
“怎么了?安沅姐姐。”见她欲言又止,小姑娘仰头盯着问。
安沅迟疑着,终是摇了摇头。“没事。”
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是李想打过来的。
安沅手机屏幕晃了下,刻意让小姑娘看到了来电人的备注名。
“阿想。”
“嗯,没事,我跟鸪在酒店呢,不用担心。”
安沅这边就是极为常规的问候着,其实那头李想在电话里讲得都是重点。
“安安,你家男人让我跟你说,寨子里有情况,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他让你乖乖地就呆在酒店里,哪儿都不准去。”
安沅回复了一句,“我都出来了,暂时也不好回去,走一步是一步吧。”
那边李想嗯了一声,“我会转告他的,你一定注意安全呀!”
说完,李想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看着对面的阎煜。
“阎少,你这样让安安去冒险,真的。。。没问题么?”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随机应变了。潇安沅这次是真的铁了心,不把鸪身上的秘密搞清楚,不会罢休的。
阎煜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走。
李想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轻叹了口气。
***
正当宿老夫人意外遇害跟阎家地库被盗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时,秦夫人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给萧衍打电话了。
结果萧二少随意地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气的秦夫人嘴都歪了。
萧老爷见状,安抚地拍了拍她胳膊,“行了,你这脸上还没好呢。”
秦夫人把萧老爷的手挪开,语气不悦地道,“阎家出那么大的事情,他也不说清楚,现在那边电话也不通,到底搞什么?”
“这老太太。。。不会真出事了吧?”
萧老爷靠坐回椅子里,视线落在远处,“你觉得可能么?真要出事了,阿衍还能这么淡定,让你别跟着瞎猜瞎起哄?”
秦夫人想想也是,“这些记者真是够了,阎家都低调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就乱爆出来这么夸张的消息。”
萧老爷忽地笑了一下,“这背后怕不是有隐情啊。。。”
秦夫人看着丈夫意味不明的笑容,起了好奇心。
“你想到什么了?”
“没有,就像阿衍说的,别多心,真有事,自然会通知我们的。”
说完,萧老爷又往外头看。
秦夫人见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也不多话了,也跟着往外看。
今天,是萧匀出狱的日子。
管家之前已经接到人了,算算时间,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家了。
正想着,外面有声音。
秦夫人一下起身,迎出门去。
萧匀还穿着被带走时的衣物,只不过原本合身的外套和裤子,现在就好像是大了个码数,显得空荡荡的。
“阿匀。。。”
面对秦夫人和萧老爷两人,萧匀只是点了点头,分别叫了两声爸,妈,然后就不说话了。
“阿匀,你先回房间洗个澡休息下,晚点,晚点就可以吃饭了。”
人走之后,秦夫人望着大儿子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匀正往自己的卧室走,迎面看到萧惟。
呵,真是巧啊!
萧家唯二两个坐过牢给萧家脸上摸过黑的人,聚一块儿了。
萧惟喊了声大哥,然后问了句,“身体还好吧?”
萧匀回了,“死不了,里面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的。”
闻言,萧惟颜面神经瞬间僵硬。
“大哥,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没必要这样互怼了吧?”
萧匀完全不领情,“萧惟,既然你之前不当我是大哥,现在也不需要多此一举地贴上来。”
说完,萧匀直接走人了。
萧惟气的咬牙,但是也无话可说。
……
萧匀回来后很安分,就在萧家呆着,哪儿都没去。
只不过,他回来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他了。
萧匀看着手机上陌生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萧大少,我们终于通话了。”
听声音很陌生,但是萧匀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之前都是通过萧薄辰,不,柴薄辰那个浑小子做中间人,这回算是直接牵上了线。
“你是邓肯?”
听到萧匀几乎是肯定的语气,手机那头的邓肯笑了出来。
“萧大少,你本事挺大,我都没来得及出手,你就自己先出来了。”
萧匀也不客气,语气不善地道,“邓肯,有事就说吧。”
邓肯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萧匀知道的七七八八了,这人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阶段。
“萧大少,你是不是忘了,上一次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合作了?”
“柴薄辰就是个废物,你萧大少就不一样了。怎么样,我们再合作一把?我让你坐上萧氏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萧匀坐在沙发里,把自己家居服上的褶皱慢慢抚平。
邓肯没听到他的回话,顿了顿才继续道,“萧家别墅后院的那口枯井,萧大少还记得么?”
枯井?
“柴薄辰当年把潇安沅藏在那口井里,都没来得及做任何的辩解就被萧衍扔进了监狱。”
“其实,他是不知道那井里的秘密,否则,就可以要挟萧衍了。”
当年,邓肯只告诉了柴薄辰一半的讯息,这些萧匀当然也是知道的。
柴薄辰本来就是颗小棋子,萧匀当时为了保住自己,在萧衍大发雷霆时,当然也是选择了直接牺牲柴薄辰。
一口枯井,里面的尸骨都已经多少年了,就算被爆出来,那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说三年前萧衍羽翼还未丰,能力还不够,现在。。。潇安沅嫁去了阎家,萧衍跟阎煜的关系更近了一层,两个人这些年又联手协助警方破了那么多的悬案,研究院背后还有梁丘远做靠山。要在萧衍的眼皮子底下把萧氏集团抢过来,萧匀暂时都没有这么狂妄的打算。
“邓肯,你手上现在还有筹码么?你凭什么说可以帮我坐上萧氏董事长的位子?”
听到萧匀不以为意的怀疑口吻,邓肯还是笑。
“萧大少,只要你愿意配合我,筹码有的是。”
哦?
萧匀眉眼小亮了一下,继续听手机那头的人说他的计划。
通着话,萧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帘子看向外面,从他卧室能够看到后院的一个角落。
后院,因为萧衍要养那些畜牲,所以谁都不能进。
“好。”
“我跟你合作。”
***
那边潇安沅跟鸪已经在酒店住了四天,吃喝都在房间,完全没有出门。
就算套房很大,还有客厅和大露台可以溜达,鸪还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安沅姐姐,我们这样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
“你真的不考虑跟我暂时回去花渣寨么?你想啊,就当先去散散心,等事情过了,阎少爷那边也不生气了,你再回去找他,搞不好你们还有回转的余地呢。”
小姑娘又反过来劝她跟阎煜和好,安沅觉得这是到火候了。
“散心么?”
安沅故作犹豫,但是表情有了松动。
鸪见状,于是再接再厉地劝说道,“安沅姐姐,我们去吧,去吧?嗯?其实。。。我好久没有回去,也很想回去看看,搞不好,寨子里还有其他人在的。”
说着,鸪一脸的期许。
安沅等了几秒钟,才缓缓点头。
YES!
鸪大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跳起来就去收拾东西。
安沅直接在网上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还预订了一辆车子,到了源城机场就可以取车。
阎煜通过监听当然就知晓了一切,他也跟着买了同一个航班的机票。
......
一大早,安沅直接让酒店备车从地下车库接了她们去机场。
一路上,阎煜做了伪装跟隐四分坐在不同的位子上,跟着一起到了源城。
从机场去到林亭县城的高速路上,隐四开车,阎煜视线就落在前面安沅租借的车子上。
交通顺畅,没多久安沅就下了高速进了林亭县城。
越是接近目的地,鸪就越兴奋。
“安沅姐姐,我们直接去寨子里吧。”
小姑娘是全然的迫不及待。
安沅一边点头,一边看车上的导航。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寨子里现在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哦,也是,我们得多带点吃的喝的回去。”
听到鸪的话,安沅心里有点打鼓,这孩子是真的不知道寨子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么?按照之前李想传的话,花渣寨都已经被封了。
车子开到县城主要的大街上,两边的店铺多了起来,安沅看到有个小超市就停下了车。
不远处,隐四开的当地牌照的‘破车’也停了下来。
阎煜拿过望远镜。
“少爷,你觉得那个鸪再回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隐四想破脑袋也没猜到,而且这几天小姑娘什么都没干,安分守己的不行。
阎煜没出声,只集中了精力盯着潇安沅看。
不到五分钟,潇安沅就从超市出来了,手里拎了两个大塑料袋。
......
花渣寨在山林的深处,车子开到半路就进不去了,只能徒步前往。
鸪下了车,背着自己的行李,熟门熟路地带着安沅往里走。
安沅跟在她身后。
不对劲啊,花渣寨之前都是不许族人到处跑的,那照道理小姑娘也没有机会跑出来,但是看她现在在树林里自由穿梭的架势,明明就是一直出入才能这么熟悉地形。
安沅四下看,边上林子里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脚下也没有特别清晰的路径小道,她就像是上一次来时一样,连东南西北都很难分清楚。
“安沅姐姐,你跟好我呀,很快就到了。”
鸪回过头,咧着嘴笑,那笑容大得谁看都会觉得她很高兴回到这里。
安沅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因为不能跟的太紧,阎煜跟隐四落后了一大段的距离。
徒步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安沅总算望到了稍微有点熟悉的景色。
“安沅姐姐,到了到了,我看到吊楼的屋顶了。”
鸪开心的蹦跳起来,直往前冲,步子迈得飞快。
安沅集中了精神,扯紧了背包的带子,加速跟上去。
......
“嗯?这是什么?”
乍看到黄色的警戒线,鸪没有犹豫就要上前去扯了。
安沅见状,拉了她一把。
“鸪,你等一下,这是警察拉的警戒线。”
“警戒线?为什么?”鸪一脸狐疑,踮着脚往寨子里面看。
这个路口距离寨子里面还有一大段距离,其实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鸪忍不住了,“安沅姐姐,这里也没人,我们先进去吧。”
安沅往四下里看,的确什么人都没有。
“好,但是你小心点,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说完,鸪就扯了警戒线,直往里走。
......
寨子里,空无一人,到处一片杂乱,似是废弃了好久。
空气中,却是隐隐地散发着血腥味。
安沅刚都注意到了,路上有干涸的血迹,还有几个地方有白色的人形标记,那是有尸体才会有那样的标记的。
鸪对着其中几个吊楼的楼上一路喊了过去,但是都没人回答。
安沅在她身后跟着,听到她用方言喊的是婶婶叔叔,还有听起来是同辈小朋友的名字。
“安沅姐姐,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的?”
鸪的表情很慌乱,也有惧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沅停下步子,没再上前。
“这里,看起来是发生了命案。”
“命案?”鸪倏地大叫了一声,“怎么可能?是谁要杀我们寨里的人?”
“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什么要杀我们?安沅注意到鸪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就好像。。。她是亲眼目睹了的,因为不能理解,所以才有了这样充满痛苦的反问。
就在刹那间。
好几个吊楼的二楼栏杆处,十来个警察突然现身了。
“不准动!把手举起放在头上。”
安沅咽了下口水,默默地举起了手。
距离她不到五米的鸪却没动。
“举起手!”
十几杆冲锋枪对着,小姑娘只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眼神。
“鸪,是警察,你先听话,一会儿我再跟他们解释。”
安沅话音刚落,只见小姑娘动了,那身形犹如最敏捷的小豹子一样,瞬移了。。。嗖嗖两下,就窜进了边上的吊楼。
不好!
见状,安沅也动了。
此时距离她们这边几十米远的阎煜看的心神俱裂。
潇安沅,太乱来了!
阎煜一落地就跟源城的警方联系了,于是十几位特警提前埋伏在了这里,随时待命。
结果,这一下太着急,过早地刺激到了鸪。
“隐四,分头行动,你去抓人。”
“好的,少爷。”
领了命,隐四瞬间就奔了出去。
安沅跟着鸪进了吊楼,却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人。
“鸪,你在哪儿?”楼下没人,安沅只能顺着楼梯往上走。
这栋楼里,也发生了命案,底楼地上有白色的标记,楼梯上也有。。。安沅按耐下心里的惧意,跨大步爬着楼梯。
楼上很安静,安沅的耳朵里只能听到下面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她低下头穿过楼梯间的缝隙往下看,有两个警察已经跟着进了一楼的厅里。
安沅手指举到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已经提前知晓了安沅身份的警察也回了个手势,表示他们会先原地不动。
安沅这才放心,继续往上爬。
二楼上去就是一个很大的厅堂,跟一楼的设计一样,只多了三扇门,应该是卧室。
现在那三扇门都是关着的。
安沅打算一扇扇去打开。
心跳如鼓,说不怕是假的,安沅甚至有瞬间的退缩,但是身体的反应脑子快,她的脚步已经自动地迈出去了。
第一扇门吱呀着开了。
四五平的地方,一眼望穿,没人。
安沅舒了口气,转身再往前走。
第二扇门,她放轻了动作拧开门把。
还是没人。
正当安沅要去拧最后一扇门的门把手时,楼梯口传来声响。
安沅猛地回头。
是阎煜。
安沅于是拼命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阎煜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潇安沅,真的是欠她的!
安沅见他不动了,露出一个奖励的笑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阎煜气的差点失了理智。
他是疯了,才在这种时候,还眼睁睁看着她冒险。
艹!
安沅镇定了心神,手重新握上门把手。
拧到一半拧不动了。
被锁了!
里面有人?
安沅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鸪,是我,你在里面吗?”
等了几秒钟,里头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沅又喊了两声。
叽呀。。。年久老化的木门缓缓开了,背后却没人,就像是门锁被拧开后,门自动打开了一样。
呼呼呼。。。安沅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快了几分。
阎煜再也管不了了,直接几步冲上前,揽住了她的腰往边上一带。
与此同时,特警紧跟上前,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鸪。。。”
最后关头,安沅还是忍不住轻喊了一声。
“那个小姑娘不在!”
一个特警转过身出来,招手让阎煜和安沅过去。
只摆了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内,不见鸪的身影,床上却是躺了一个人。
应该说是一具尸体。
鲜血横流,死状恐怖。
这是刚刚被杀的。
安沅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阎煜伸过手,捂住了她的眼,然后把人带了出来。
前后就这点时间,凶手是谁,太明显了。
安沅最后的一丝怀疑,也被否了。
鸪,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
现场法医没到之前,阎煜代为检查了尸体。
男性,看长相和衣着,不像是花渣寨的人,致命伤在喉咙,大动脉被利器扎破。
凶器是房间里随手取的一个杯子的碎片。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沅在卧室门外站着等,心里的惊吓缓和一些后,她努力回忆着这两天跟鸪的所有对话。
四天在酒店独处,如果她要杀自己,有的是机会。
鸪到底想让她跟着一起回来做什么呢?
阎煜从卧室出来,脱了手套扔到边上。
“先出去吧。”
......
不管是警察,还是隐四,对于这里的地形都没有鸪熟悉,半个多小时的搜索后,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带队的组长只能问安沅是不是有什么带有鸪身上气味的物件,最后安沅翻遍了背包,找到了一个发箍。
“之前在酒店里,鸪洗脸的时候用过两次。”
“不过这个发箍之前都是我在用的。”
“没关系,先借来试试。”
特警队的组长临时请求搜寻犬的加入,这么大一片区域,只能靠警犬来搜索是最快最有效的了。
天色渐黑,夜幕慢慢降临。
安沅跟阎煜坐在车里等消息。
“阎煜,你说,是不是我。。。”
“闭嘴!”
安沅话还没说完,阎煜就否了,他都能猜到潇安沅这是又要以身试法,自己去引人出来。
绝对不可能!
“你没看到那具尸体么?”
安沅不出声了,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
她当然看到了,现在眼前都能清楚的记起那血腥的惨状。
只是,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安沅就是有种直觉,她应该去找人。
而且只有她去,鸪才会现身。
安沅掀起眼角偷偷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男人,抿了抿唇。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这次,阎煜没直接拒绝。
他也想尽快抓到人,这样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安沅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我发个信息给鸪,如果她回复我,那我们就一起去找人,好不好?”
阎煜眯了眯眼,“这里没信号。”
安沅低头看了眼手机频幕,“有一格信号。”
她只当男人同意了,迅速编辑了消息就发了出去。
一秒,两秒,还好,消息总算是发送成功了。
阎煜把手机拿过去,等着。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过了七分钟,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安沅姐姐,我好怕,你来救我。”
这是什么意思?
阎煜皱眉,盯着那条消息看。
安沅扭头看向车窗外,外面几乎是一片全黑了,没有照明的山里,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你在哪里?”
阎煜编辑了消息好不容易发出去,然后又隔了几分钟才收到回复。
直接是个定位。
安沅凑过去看,居然是在林亭县城里的,“鸪已经跑出去了?”
阎煜拍了拍驾驶座的位子,“隐四,去这里。”
随即,阎煜也把定位分享给了源城特警队的组长,只不过,这一次,他建议他们稍安勿躁。
想要抓到鸪,看来只能是潇安沅出马了。
***
源城那边的行动惊心动魄,宁远城这里倒是一切都风平浪静地,关于阎家的事情因为记者完全采访不到,也没人出来解释,所以各种平台上的消息渐渐地都平息了,网上和电视新闻里的热度已经被其他的新闻取代了。
萧衍知道萧匀回来后,只吩咐管家多看着,他自己也没有回来别墅。
至于邓肯,还是没有人搜到他藏身的地方,殊不知,他提前在地下室预备了足够的食物,手机号码换了新的,最近唯一联系的就是萧匀,小周他们包括隐八怎么也没想到要从刚出狱的萧匀身上下手去追踪。
晚饭时刻,秦夫人看着餐桌上寥寥数人。
萧匀回来了,只有萧惟跟萧凝两母女过来一起吃饭,其他人她不是没通知,却是一个个地都找了借口,谁都没回来。
罢了,反正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场面,秦夫人拿公筷往萧匀的碗里夹了一块鱼。
萧匀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拿起勺子把鱼连带着底下沾到的米饭一起挖了出来放到盘子里。
“阿匀,你。。。不喜欢吃鱼么?”
萧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我对海鲜过敏。”
海鲜过敏?
是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夫人一下傻眼了。
倒是萧凝突然蹦出来一句,“祖奶奶,大舅舅从来都不吃海鲜的。”
气氛瞬间尴尬。
秦夫人喃喃地支吾了一声,心虚地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萧老爷,后者清了清嗓子,“今天这牛腩煮的不错,很入味。”
“是,阿匀你多吃点。”秦夫人也不敢再夹菜了,就怕万一又是萧匀不喜欢或者不能吃的。
一顿饭,吃的极为无趣。
萧匀用完饭,就起身走了。
萧惟也放下了碗筷,“爸、妈,我想带着小宁搬去海城。”
“去海城?怎么这么突然?”
秦夫人话没说完,萧老爷就开口同意了。“阿惟,你们去吧。”
去吧!
完全没有任何的挽留,更像是庆幸摆脱了一个包袱。
萧惟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小凝,走了。”
要在以前,萧凝肯定还要闹腾一下,现在。。。她不敢了。没钱没资本,只能靠萧家这两个老的活着,老爷子一句话就能决定她跟她妈以后是什么样的活法。
等两母女走了,秦夫人绷着的泪珠子夺眶而出。
“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萧老爷把筷子拍到桌上,“哭什么?又没死人。”
被骂的莫名其妙,秦夫人瞪着眼起身走人。
......
萧衍接完管家的电话,也没说什么。
安楚见他表情不太好,“怎么了?”
萧衍摇了摇头,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院长说让你复职?”
“是,还有谭梦也给我打了电话。”
谭梦?苍石医院公关部的部长?
“谭部长说风头过了,让我明天就回办公室。”
萧衍人靠到沙发背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那你准备回去么?”
安楚点了点头,“回去,反正暂时也没其他安排。”
萧衍嗯了一声。
“阎煜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安楚不知道阎煜和潇安沅去了源城,最近阎家的事情闹成这样,萧衍没主动提及,他也一直忍着没问。
萧衍闭上了眼睛,“没事,很快。。。就能都解决了。”
见他不愿多说,安楚也识相地不多问了。
***
林亭县城。
隐四按照定位开到了目的地。
阎煜一路上几乎是以威胁的口吻反复叮嘱了潇安沅。
不能乱来!
安沅乖巧地全部都答应了。
车子一停稳,她就拍了拍已经穿好了防弹服的胸口。
“我一定注意安全!我走啦。”
见小女人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阎煜握紧了拳头磨牙,“潇安沅,你要是出事,牧七跟梁丘笙就完结了。”
哎?要拆散阿七跟教官?
安沅回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阎煜一脸认真地回看她,没再啰嗦。
明白了男人绝对说到做到的决心,安沅只能再次露出安抚的笑容,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转身小跑出去。
隐四:“少爷,我什么时候行动?”
阎煜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隐四嘴角一抽,觉得自己真的是问了个多余的问题,立马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
安沅一刻没有停留,直接往鸪定位的具体位置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她才停下仰头看了眼。
这是一家当铺。
林亭县城不大,这家当铺就在邮局的边上,地理位置也是挺微妙的。
这会儿已经接近九点了,其他的店早就都关门了,当铺却还开着,里头亮着灯。
安沅上前推开了玻璃门。
那门很重,安沅还用了点力气。
当铺的接待处位置很高,安沅走过去都看不到里面。
“当什么?”忽地安沅听到有人说话,是接待处的柜台后面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
“手表。”安沅把腕上的表取了下来,递到柜台上。
“等一下。”
安沅注意到,这中年男人说话带着点口音,跟鸪有点像。
两分钟不到。
“两万,当么?”
表是阎煜前几年给潇安沅买的,当时她还是高中生,所以他只选了块十几万了。
旧款的现在能给这个价格,也不算太坑。
安沅点了点头,“我当。”
中年男人又道了一句等一下就走开了。
安沅转头查看,柜台上面,还有门口都有摄像头,灯也亮着,表示正在工作中。
鸪在哪里?
柜台后面的办公室?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如果被人绑起来了,怎么还能用手机?
安沅捏了捏手掌,告诉自己耐心等着。
中年男人去而复返,从柜台里推出来两叠现钞。
“两万,数数。”
现金啊。。。安沅接过也没数就放进了外套的内袋里。
“请问。。。”
中年男人视线看过来,安沅这才注意到他左眼的眼珠子看着有点奇怪,像是假的。
“你要找的人在里面。”
安沅心里一个咯噔。
“出去右转,沿着边上的巷子进来。”
......
暗巷里的灯很微弱,安沅眯着眼才找到边上有个小门。
她深呼吸了两下,举手敲门。
门开了,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
“进来吧。”
里头是个院子,安沅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似曾相似的香味。
这香味。。。她在哪里闻到过呢?
安沅也不敢到处看,就跟在中年男人后面往一扇门走去。
吱呀。。。这里的门也有些年头了,一开一关都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此时窜进鼻端的香味更浓郁了。
安沅猛地就想起来了。
这香味是上一次她跟六叔去花渣寨的时候,在巫医的房间里闻到过的!
安沅呼吸急了两分,借着室内的灯光,终于看清了盘腿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人。
那个鸪说已经因病过世的巫医!
老婆子还是跟先前一样的装束,只是褶皱的眉眼脸庞显得更苍老了。
“潇医生,你来了。”
这笃定的口吻,平静的表情。
安沅心里下意识升起的,只有好奇跟不解,却是没了惧怕。
里屋隔间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安沅姐姐。”
是鸪,毫发无伤,表情带着一如既往的笑。
安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医看向中年男人,“你先去跟潇医生的先生打个招呼。”
“安沅姐姐,没关系,你别紧张,巫医婆婆什么都知道,阎少爷在外面,还有警察。”
......
实际上半个小时都没到,阎煜却觉得像是过了半世纪。
等潇安沅终于出来了。
“你没事吧?”
阎煜上下摸了个遍,确定小女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后才舒了口气。
安沅被拉进男人的怀里,紧紧地抱着。
那边巫医、鸪还有那个中年男人戴着手铐从巷子里走出来。
警车的鸣笛声响起,然后渐行渐远,最后听不到了。
安沅坐上车,脑袋埋在阎煜的胸口。
阎煜揽着人,大掌轻拍她的后背,暂时也没有多问。
“隐四,先去源城,找个酒店住下。”
......
半夜,安沅睡下去没多久,阎煜就听到了她的梦呓。
安沅的声音很小,听不清她说什么,但是那哼哼唧唧的声音特别像受了伤的小动物。
阎煜起身去倒了杯水,又拧了条湿毛巾。
安沅做梦了。
梦里,她回到了山上,回到了那间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杏树。
她看到了久违见面的师父,和萧衍长得一摸一样的师父。
“九儿,你终于回来了。”
“师父。。。”
这才是她的师父,这里才是她的家,院子里还放着她用来采草药的背篓。
“九儿,饭做好了,来吃吧。”
杏树下放了矮桌和小凳子。
安沅走上前,然后她步子猛地停顿。
她身上的衣服。。。又变成了繁复曳地的褥裙,每走一步,都有微微的牵扯感,她都不习惯了。
“九儿,愣着做什么?”
师父讲话声音不一样了。
不对,是她记错了,这里的师父,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
因为讲的是方言,那语调听起来有点熟悉。。。似曾相识,好像刚刚才听过,但是又记不起来。
她到底怎么了?
“九儿,你今天去采草药,怎么没带背篓?”
“莫不是,去山下玩耍了吧?”
她带了背篓去采药的,而且为了采一株白芨,居然还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山崖、暴雨、宁远城!
安沅闭眼再睁眼,面前的景象还是一样的,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脸庞。
不对!
哪里不对!
***
“潇安沅!”
“醒醒!”
发现小女人紧闭的眼眶里不停地溢出泪珠时,阎煜急了,俯身轻拍着她的小脸。
“快点醒过来。”
安沅像是没听到,除了哭,还是哭,眼睛却硬是闭着不睁开。
见她的眼泪瞬间就濡湿了小脸还有自己的手掌,阎煜急的都胸口发闷了。
怎么回事?
不会又是中了什么巫术?阎煜想到上一次那方从花渣寨流出来的砚台,手上使了点力气去掐安沅的人中。
脸上一下有剧痛感传来,安沅的眼睫毛不停颤动着,终于睁开了眼。
......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晚都会回去的!”
这是巫医跟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或者之后她还说了其他的,安沅却是完全都听不到了。
......
睁开眼的瞬间,安沅有些恍惚。
“梦到什么?哭成这样。。。”
阎煜低下头凑近了。
脸上碾开的泪渍被男人的唇瓣一点一滴地拭干蹭净。
安沅心头的苦涩也被连着带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