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老程的长眠,使人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也许,是因为过年的美味佳肴,吃得太多,已经腻了口,老师们都没什么食欲。
毕竟这些人中,大多说和老程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一个好端端的人,说走就走了,没看到老程的遗体的时候时候,大家还有说有笑的,但一到了老程家,一眼看到老程,就那么直挺挺的冷冰冰的躺在块门板上,大家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的滋味。
别的邻居左右,一般都是妇女在坐席,每一道菜一上桌子,就一抢而空,她们各自把菜夹到自己面前的一个方便碗里,直到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候,每个人面前的方便碗里,已经堆得满满的了,她们又从厨师那里拿了方便袋子,打好包,再添一点饭,就着桌子上一点残汤剩水扒几口吃下去,还有的跑到别的桌子上夹菜,吃完后就各自拿着打好包的菜,回自己家去了,那打包带回去的菜,一般是给家里的孩子吃的。住在近处的妇女,回去打开包裹菜还是热的,远一点的回去了,还要再上锅蒸一下,再给孩子吃。
只有老程家至亲和老师们这几张桌子上的菜,就几个人挑了几筷子,少数几个男老师夹了几口菜,就着半杯白酒,分几次送到嘴里,吃了一点点。
酒席过后,老程的遗体就要入殓了,待到入殓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知宾问老程的堂兄弟是否安排搞个追悼会仪式,老程的堂兄弟却说了个“来不及了,一切从简,入土为安”。
就这样,老程的葬礼,连个追悼会仪式也省略了。李尚能本来是准备了来宾代表发言稿的,原是准备代表罗校长在老程的追悼会上致辞的,看样子是用不上了。
唢呐在呜咽,盖棺的时候,老程的妻子拖着一双儿女,猛扑过来,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女儿不停的哭叫着“爸爸,爸爸,你醒醒,你们不要把我爸爸带走!”
儿子也突然大声嚎啕起来,显然是被眼前的情景吓着了。
傍边忽然多了两个哭灵的老妇,其中年长的一个还在一声声叫着“兄弟呀,我的好兄弟,你快起来呀,老天怎么不长眼呀,怎么不把我这一把老骨头带走呀,可怜他才五十岁不到呀,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日子该怎么过呀,我的好兄弟呀,你不该这么样就走了呀!”
原来这两人都是老程的亲姐姐,哭的最厉害的那个老妇人是老程的大姐,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哭得可伤心了,隔壁左右一些原本是看热闹的妇女,看到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哭得都跟个泪人似的,肝肠寸断的样子,一时间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竟也跟着掉起眼泪来。
送葬的队伍,并没有拖很远的路程,就在老程家前面不远的转角处,殡仪馆的车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等到殡仪馆车拖着老程离去前往火葬场,老程家的客人们也都止住脚步,老程的堂兄弟媳妇,拉着老程的老婆,不让她再跟着殡仪车跑。其实她也没啥力气跑了。
眼看着殡仪车载着老程遗体而去,渐行渐远,老师们也巷子口停下来,就此与老程的妻子和族人中管事的人打了个招呼,说了些客气话,就三三两两地各自散了。
李尚能一出巷子口,就忙着给远在上海的罗校长打电话,汇报情况。
“喂,罗校长吗,事情都办好啦,老程,已经送走啦!”
“哦,老师们呀,来的人可不算少,加起来三四桌呢!”
“没来的呀,没来的......哎呀,基本上该来的都来了,没来的确实有事,随礼钱都是带到了的!”
“啊?还有其他人没有?您说的是?”
“哦,哦,胡主任和黄干事他们啊,好像来了的呀!是吧,陆老师!”李尚能装摸做样的扭头问陆老师,陆老师并没有答他的话。
“哎呀,哎呀,您看,我也是忙糊涂了,也没多注意呀,老程的追悼会办的很仓促,您也是知道,他这个情况,现场那是一个悲惨呀!啊,不提了,您说的那个,我待会再问问杨副校长,看他清不清楚!”
李尚能是何等的人精,他哪里是不清楚,吃酒席的时候,他就几个桌子全都扫视了一遍,除了金马中学的杨副校长,陆老师他们几个人,还有几所村小的校长和老师,另外来的一些不是学校的老师,就是老师的家属,反正都认识,但唯独没有看到金马乡学区的领导,就连办事员也没见到一个。
罗校长问的就是学区主任胡安国,人事干事刘贵财,还有管基教的林长柱,办事员黄小发他们有没有参加老程的葬礼。他倒是惦记的蛮多的。
对于大领导和小领导,反正是当领导的,只要比自己高一级的,李尚能谁都不想得罪,他把说实话的权利,转让给了杨副校长,因为杨副校长是胡主任的大舅子,胡主任对这个大舅子还真不错,一当上学区主任,就把他大舅子直接从老师提拔当了金马中学的副校长,李尚能是什么人,他当然很清楚这层关系。
罗校长也不傻,他又怎么会为了这事,再去打电话问杨副校长呢?他也只不过是顺便随口问问,李尚能的支支吾吾,在罗校长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老程,人都走了,葬礼也结束了,一抔骨灰,也即将入土为安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各自的生活。
可是唯有陆老师,说起老程的故事,似乎显得特别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