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身躯微微一震,稍稍沉默,然后沉声说道:“因为不甘,因为怨恨,因为冤屈,所以才有怨气、晦气。”
方云手对金字塔外一伸:“那么,大祭司你请看这神坛之外,那些云朵,是不是怨云?那些云朵里边,是不是充满了哀嚎和惨叫,是不是充满了血腥和暴戾?”
辩论,讲究的是“以子之矛陷子之盾”,步步深入。
方云连续发问。
大祭司未加思索,顺着方云的话,本能回答。
但是到了最后,大祭司豁然发现,自己的回答前后已经矛盾了。
很简单,献祭如果是荣耀,那么就应该是自愿的,神坛周围就应该充满了神圣。
但是,整个祭祀坑区域,除了神坛,外边所有的区域,都笼罩了一层抹不开的怨气。
用怨气冲天来形容,一点也不过。
也就是说,那些被献祭的大商子民可能并不觉得这种剥夺生命的祭祀,就是神圣的。
方云悲天悯人地站在神坛之上,悠悠说道:“当祭祀成为一种时尚,成为达官贵人,奴隶主显示自身实力,讨好天神的工具时,就成了大商的灾难,一个祭祀坑,一个祭祀活动,动辄祭祀成千上万,甚至是十万民众,当一个家庭,妻离子散的时候,大祭司,你觉得,这还会觉得,这会是荣耀吗?”
大祭司陷入沉默之中,半响之后,低声说到:“大帝为了大商,这些年东征西讨,战果辉煌,要不是我大军在外,要不是征讨耗费了国力……为了胜利,有的时候,不得不花出必要的代价,牺牲在所难免……”
方云低声说道:“比干皇叔忠君爱国,为民请命,敢于直言劝谏,大帝挖出了皇叔之心。”
大祭司呆了呆,半响之后,有些无力地说道:“比干皇叔影响力太大,多次忤逆,不杀不足以稳定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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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脸上露出莫名笑意:“箕子被囚,微子出奔,朝纲何来稳定一说?”
大祭司马上反驳:“那些,都是帝权之争。”
方云发问:“为何有帝权之争?”
大祭司朗声说道:“帝想成就帝业,征讨天下,他们有不同意见;帝想治理大商,他们有不同利益……大商只能有一个声音。”
方云反问:“那么现在,有几个声音了!而且,大周的声音更要洪亮,最为关键的是,大周得到了天下认可,为大势所向。”
大祭司不服气地说道:“大商只要革除旧疾,大胆锐新,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方云感叹一声,轻声说道:“大祭司,你还没明白吗?帝想革除旧疾,就必须触动固有的利益,就会有更多的箕子、微子站出来,跟帝对抗,所以,你的这个不是问题,其实才是最大的问题。”
大祭司又呆了。
没想到,一不小心,又被方云给绕进去了。
一不小心,大祭司发现,同一件事上,自己的两个观点,再度自相矛盾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大祭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顽固地说道:“可是,我们只是需要时间。”
方云悠然说道:“大商已经有几百年时间了,而且,大祭司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没有,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看大商,发展到现在,贵族阶层固化,奴隶主穷奢极欲,堕落腐化,利益不容侵犯,就连人祭,也相互攀比,早就失去了人祭的荣耀,而变成了恐怖的祭祀……”
大祭司沉默。
方云目光炯炯地看着大祭司,沉声说道:“哪怕是帝有心作为,此时也已经无力回天,大祭司可以选择逆天而为,结局却是让子民继续战乱,生灵涂炭;大祭司也可以选择远走他乡,另辟蹊径,为我大商保留最纯正的血脉,传承更悠久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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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的观点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了大祭司的心中。
也或者是说,方云这些话,十分契合了大祭司做出艰难选择时的心情。
方云一番话说完,大祭司突然无力地跪倒在了玄鸟战旗之前,匍匐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久久之后,大祭司这才低声说道:“神方方云,不知你来我神坛所为何事,如若可能,我将尽力助你一臂之力。”
方云闻言心中不由大喜,这是已经过关的节奏!
接下来,应该到了颁奖的时候了,就是不知,这神坛之上,有没有玄鸟之羽。